女孩緊緊攥著雪白的被單，淚水不斷從臉上流下。

看著女孩憔悴的樣子，王錚的心仿佛被玻璃劃成一塊又一塊。

“我很害怕…”女孩流著淚說。“我的眼睛很快就會看不到任何東西了。我真的很害怕，我的心願恐怕一輩子都不能達成了。”

王錚伸手緊緊握住女孩的手，他完全能理解一個如此年輕的女孩即將要永久的失去光明是多麼悲哀的一件事情。

這都是我的錯，王錚想。

如果不是當初自己將她重重撞在了門框上，也許她就不會得這種怪病。

一定是了。一定是當時的撞擊導致淤血傷害了視網膜神經，加上劇烈的刺激，所以才會發生這樣悲慘的事情。

“你的願望…是什麼。無論上到刀山下油鍋，我一定幫你達成。”

女孩愣了一下。喃喃地說：“小時候我聽媽媽說過，人死了就會化為流星。我從來沒見過流星，很想親眼看見。可是，現在的我怎麼能看得見一顆那麼小的流星。最近也沒聽說會有流星雨…”

王錚走出醫院的時候，心裡蒙著一層灰色。

他感覺得出，女孩對生的渴望已經很淡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想起種種往事，王錚心如油烹。

流星，流星…一顆流星看不到的話，一場流星雨就可以了。

可是自己又不是神仙，怎麼能製造出一場流星呢。王錚的心陷入深深的自責和無助當中。

“小時候我聽媽媽說過，人死了就會化為流星。”

這句話突兀的浮現在王錚的腦海。

王錚被自己的念頭嚇到了。殺人？！這…

可是當王錚想起女孩絕望的麵容時，想起她在醫院裡大喊大叫淚流滿麵的樣子時，王錚猶疑了。

這件事之後，王錚始終不能釋懷。白天的他看起來正常，每當夜幕來臨時，他卻會發瘋一樣撕扯自己的頭發…

在愧疚和恐懼雙重的壓抑下，終於有一天，王錚感覺到自己腦子裡發出一聲清脆的斷裂聲。

一個聲音催促著他，殺人，殺人，殺人！

殺很多很多的人，製造一場流星雨。既然上天不能把幸福帶給人，就讓我自己製造一場絢麗的幸福吧！！！

素說完上麵的故事，我和K彼此沉默。但是內心的翻滾卻如山崩海嘯。

素接著說：“雖然沒有親口說出，但是他覺得自己有義務幫助可憐的女孩完成心願。在他心裡，這是他和女孩的一個約定。所以我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那個約定。”

我忍不住開口：“可是，死人變成流星那根本就是迷信啊。王錚怎麼可以相信這種事情？！”

素說：“你有彆的辦法嗎？他本來就是一個偏執的人。因為偏執，才會不惜一切的守護一個女孩的夢。我知道，你們這樣的人是無法接受這一切的。但是，對於他來說，很多事本來就是簡單之極。他從來都是相信那些簡單的東西。而麵臨自己的愧疚，已經一無所有的他把自己逼到了死胡同。可以說從他見到那個女孩開始，他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贖罪。”

這時候，K忽然插嘴：“為了贖罪犯下新的罪孽嗎？”

我在心裡點點頭，是啊，無論怎麼說，這個罪孽也太大了。殺很多人去幫助一個人，這根本是一種瘋狂。

素點了點頭：“但是，他始終是很善良的。那天他要對我動手，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敢殺人，他是故意要把自己逼到絕路上。”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你是怎麼知道王錚的這些事情，又為什麼要故意死在他手下？”

素看著窗外，神情有些恍惚：“我隻是他撿來的一朵花，被他細心的嗬護打動。他所有的事情隻可以跟我說。所有悲哀，所有無助都灌輸給了我。終於有一天，我忍不住以人的身份出現在他身邊。像他這樣的人，我真想好好嗬護照顧他一次。但是，我最錯的就是把自己變成一個美貌的女子。這樣的我使他更自卑了…”

我看著素，體會著她言語間的深情。

一朵花竟也會愛上一個人嗎？

人們都說草木無情，殊不知草木動情之後竟會如此深刻。素說王錚偏執，她自己又何嘗不偏執呢。兩個這麼偏執的人相識，不知道這是人間的奇緣還是上天的玩弄？

素的表情忽然變得堅定起來：“所以，我這次要真真正正幫助他。我知道如果他殺了我，他一定會悔恨。然後他就不會再殺戮。我必須這麼做才能阻止他。”

我嚇了一跳，連忙說：“難道沒有彆的辦法嗎？你可以抹去他的記憶啊？！”

素搖搖頭：“我不忍心抹去他的這份偏執。真的，不忍心。我是不會傷害他一絲一毫的。而且，我也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因為…吾名朝顏！”

此話一出，我忽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在昏倒之前，我唯一的知覺就是感到K也同時倒下了。

究竟怎麼回事，我還來不及問一句，就陷入一片黑暗。

我身在一片黑暗中，除了黑暗什麼都沒有。就在我惶恐莫名的時候，黑暗中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這個世上有兩種特殊的花，遍尋世間也隻有這麼兩朵。一種名叫朝顏，一種名叫夕映。”

“傳說，朝顏和夕映是上古洪荒的一對戀人。因為某個詛咒變成了兩朵花。朝顏潔白似雪，在夜晚開放，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到她的時候，她就會變回人形。夕映赤紅似血，偏偏隻在白晝盛開，當夕陽西落，大地最後一絲陽光照射到他身上時，他才會變成人。”

“這惡毒的詛咒，要讓這對戀人永世不能相見。在對彼此的思念中承受永恒的煎熬。”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另一個惡毒的詛咒發生在這對苦命的戀人身上。朝顏和夕映在世間消失了一段時間。夕映再也沒有出現，人們卻在無意中發現了朝顏的種子。”

“是的，朝顏變成了一顆種子。”

“朝顏和夕映是世上獨一無二的花，他們的價值不可言喻。最初得到朝顏花種子的那個人以為他從此飛黃騰達。不料第二天卻被人發現橫死在家中。”

“悲劇並沒有就此結束。此後得到朝顏花種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死去。後來，這朵花的種子被一個妃子帶入宮中。結果釀成了一場巨大的悲劇。宮中接連不斷的有人橫死。這些人的共同特點都是在死前接觸過朝顏花種。”

“終於，在皇帝的震怒下。有人翻出史冊，得知了朝顏花已受詛咒的事實。那名帶朝顏花進宮的妃子被處以極刑。皇帝下令，燒毀朝顏花花種，永絕後患。”

“可惜，當眾人來到朝顏花所在之處之時，一切都已經晚了。人們隻看到一朵含苞待放的雪白色花苞。接著，凡是接近朝顏花百步的人全部暴死當場。”

“皇帝被嚇得魂飛魄散，慌慌張張帶著手下群臣出宮。擇日宣布了遷都。”

“但是朝顏花的詛咒並沒有一刻止息。終於在幾個月以後的一天，朝顏花的魔力延伸到被當成了禁地的皇宮以外。一夜間，滿城哭聲四起。那座曆史上盛極一時的城市，竟然在一夜間成為死城。全城的人，牲畜都死得死，逃的逃。全城的植物在一夜間枯萎。隻有潔白如雪的朝顏花始終盛開在深宮中…”

“連那個皇帝最終也沒能逃過厄運，遷都不久便駕崩了。幾年以後，這個朝代滅亡。”

“朝顏花再次銷聲匿跡。最終使後人津津樂道的卻是當時帶朝顏花入宮被皇帝賜死的那名妃子。後來曾有人在彆處看到她出現。”

“因此，朝顏花被後來的皇室載入史冊。被視為世間最不祥的花，同時也是死而複活的象征…”

這一連串的話語仿佛故事片裡的旁白一樣在我的腦海裡不斷閃現。我有些分不清這些是真實的，還是我一時的幻想。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K熟悉的聲音。

“小葉，醒醒。”

我睜開眼晴，K有些焦急的麵容印入眼簾。

我無力的向K一笑。“我沒事，素呢？”

K猶豫了一下，說：“她已經走了有半個小時了。”

我掙紮著起身，K連忙扶住我說：“不要再管素的事了，你才剛從素釋放的迷香中清醒，需要好好修養。”

我愣了一下，定定看著K：“原來如此，你早知道素是朝顏花了對不對？！”

K震驚地看著我：“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上古洪荒的事情。”

我失望地看了K一眼：“果然是這樣。在王錚家裡的時候我就很奇怪，你為什麼總是盯著王錚家裡的那盆還沒開的花看。為什麼你從王錚家門口出來就一直在掃視周圍。你是在搜索有沒有枯萎的植物對嗎？你想知道朝顏花的詛咒已經到了什麼地步了？！”

“……”

我用儘全力支撐起身體，不再看K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