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琪的禮物 似乎儘一切細枝末節的努力……(2 / 2)

“丘米?”

“就是那個黃色的趴熊,它叫柯丘米。”

“……”

“繼續走吧。”

雖然時晤嘴上不太樂意,可柯佳圓在前麵走時,感受到從雙肩包處明顯傳來的拉感。

他倆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走著。

時至黃昏時分,路人們紛紛停下腳步,掏出手機記錄著不尋常的夕陽,整個海市的天空中是濃紫與猩紅鋪就的鮮豔火燒雲,像醫院裡一蓬蓬蘸了血的棉花被淘氣的孩子撿出來排在橙色的卡紙上。

上帝在隨意地用顏色創作著流雲沙畫,人們卻誇讚他的精巧設計。

這樣的晚霞,像是地獄的預告函,有一種要終結一切的詭異感。

如果今天就是末日,他們注定要死則同穴。

穿過地麵的木架裝置走廊時,一格一格的橙黃色暖光,停停走走地澆在二人身上,廣場上,人漸漸多了起來,有滑板的酷哥,還要挽著手的情侶,滋滋冒著熱油出攤的烤冷麵。

六點的鐘聲敲響,噴泉升起,如同平地生起秋蘭,在天空出盛開出一朵飛濺的花。

路人的手機裡,不止有那天的火燒雲,還有蹦蹦跳跳的那兩人——

少年拽著女孩包上的黃色玩偶,跟隨著女孩一蹦一跳的腳步,他們順利地躲開了從天飛下的雨,女孩指著地麵磚石的格線,似乎在叫囂著:“男生女生向前衝,來比賽。”

幾張照片裡,少年臉上掛著幼稚的笑容,與他身上攜帶了很久的那股老成感格格不入。

他身上淡淡的綠色校服此時顯得輕盈透亮,像隻披著綠色樹葉的小蝴蝶。

世界是個神偷,偷走青蔥時光,偷走寶貴的幼稚,隻在夢境裡還給你一些吉光片羽。

它把這偷來的寶石,用來製造一些火燒雲。

所以所有人在那天的火燒雲,都看見了自己曾熠熠生輝的寶藏。

*

明亮眼鏡店內,時晤選了副中規中矩的金絲眼鏡。

“嗯,看著學識加倍的樣子。”柯佳圓如是說道。

她極力推薦時晤選這幅眼鏡的原因,是因為申立清從來沒有戴過金絲眼鏡,這有助於柯佳圓通過眼鏡將申立清和時晤區分開來。

時晤低著頭看著手機。

店老板賊拿出一張藍色的二維碼亞克力板子,賊兮兮地笑著:“是同學?”

“不不不——”

柯佳圓一邊極力否認著。

她掃碼的手微微顫抖,時晤的近視度數很深,鏡片格外貴些,她即將痛失幾節課費。

怎麼老給他們家打白工呢。

說話分心,柯佳圓摁鍵的動作稍稍變緩,她張口想要解釋道,“他是我學——”

“學富五車的朋友。” 時晤搶答道,他抬起了頭,熄掉了手機屏幕的亮光,將手機麻利地揣進兜裡,“老板,付好了。”

“支付寶到賬780元。”

屏幕上的支付密碼,還差兩個數字空格。

柯佳圓一臉驚訝地看著時晤。

他拉著行李箱,推了推鼻梁上閃著光新眼鏡,不動聲色地說:“走吧。”

這哥,手速是有多快啊。

出了眼鏡店的門,時晤拉著行李箱走在前麵,柯佳圓低著頭,摁著手機的鍵,同時小跑著跟上去,試圖追上時晤的步伐。

時晤兜裡的手機傳來“叮咚”的一聲,他停下腳步,皺眉看著微信上彈出來的消息。

18:48

【大阪黑雞】向您轉賬780元

“讓你一個學生付錢,不太合適,再說眼鏡是我打碎的,我已經轉給你了。”柯佳圓抱歉著雙手合十。

“不用。”時晤沒點收款就將手機揣進了兜裡。

“話說,你家……不在這站吧。”

公交車柯佳圓很熟,360路直達綠水灣小區站。

“我來買書的。”

“好小子,來買數學資料?”柯佳圓滿意地看著得意門生,其實,她對他沒什麼要求——

日後你惹出禍來,不把為師說出來就行了。

“不是。”時晤否認道。

柯佳圓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瞄向了扶手電梯上方的平麵布局圖。

好吧,漫畫書在四樓,我知道了。

柯佳圓歎了一口氣:“好吧,我差點以為你要改邪歸正了。”

時晤看出了柯佳圓臉上的失望,補充道:“我連學校的作業都不寫,你覺得我還會寫課外題嗎?”

“會啊。”柯佳圓不假思索地答道,時晤想知道她葫蘆裡賣得什麼藥。

“我們上課寫的不就是課外題嗎?”

“……行。”

“我看看啊,教輔在三樓,往前轉直走坐電梯上去吧,其他的學科我也幫不上忙,就不送了。”

柯佳圓繼續抬頭看了眼書城的平麵圖,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這個點時晤要是再不回家,他爸媽該擔心了。

“祝你。”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她的這句祝福有顏色,是在白牆上掛著的八個紅色的宋體大字。

老實樸素,花裡胡哨。

“原來在柯老師眼裡,我這麼好學嗎?” 時晤挑眉輕笑了一下,新的金絲鏡框上倒映著柯佳圓的影子。

絲絲一條線卻能倒映出整個世界。

柯佳圓反問道:“難道在你自己眼裡,你不是個愛學習的學生?”

“不是。”時晤斬釘截鐵地回答道:“從來不是。”

沒有半分的猶豫。

“那看來,你對自己的誤會挺深的。”柯佳圓停下了腳步,她仰著頭看著時晤眼鏡上自己的倒影,好像看到了高中那個有些自卑的自己,她向時晤鼓勵道:

“你可是我的一個學富五車的朋友。”

聽到這句話,時晤若有所思地摸著眼鏡,眼神飄到了地麵。

接著,柯佳圓拍了拍時晤的肩膀,像一位資曆頗深的老教師,捋著不存在的胡子,點了點頭:“不宜妄自菲薄。”

引經據典,有理有據。

時晤就這樣捏著眼鏡的細框,低頭走了一路。

這小子,臉怎麼有些紅?

剛好,路走到了儘頭,她爽朗著擺著手,與時晤告彆:“就這樣,拜拜——”

隨後目送著他拖著行李箱,漸漸消失在扶手電梯的儘頭。

如果眼鏡錢是你付的,明天我是不是就沒有禮物了。

久久凝視著那個“服部平次”的方形頭像。

時晤將手機屏幕熄滅,揣進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