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炭治郎噠噠噠地跑進房間拿了木劍出來,黑死牟便帶著炭治郎一路往宅邸門口去。
途中,碰到了剛獵食回來的猗窩座。
自從‘家’裡有了個小孩子,猗窩座和其他上弦就一改之間浴血的‘習慣’,回來前都會在外麵洗個澡,換身乾淨的衣服回來,深怕給孩子留下心理陰影。
但炭治郎天生就擁有一個敏銳的鼻子,所以即便鬼們把自己洗得再乾淨,他也能聞見‘哥哥、先生、姐姐’們身上濃鬱的血腥味。
不過自從有一次他疑惑地問唯一的姐姐墮姬是不是受傷了,身上有很重的血的味道,墮姬和眾鬼突然沉默,身上散發出‘驚慌’的氣味,炭治郎就隱隱明白了什麼,不再問。
——不過這都是炭治郎四歲時問的問題了,除了他本人,其他鬼似乎都以為炭治郎忘了,在心裡鬆了口氣。
炭治郎知道但不點破,默默接受家人們的關心。
“喲,炭治郎。”猗窩座完完全全無視了黑死牟,對跟在黑死牟後麵的炭治郎打招呼道。
炭治郎眼睛一亮,高興地說:“猗窩座哥哥!”
猗窩座嘴角忍不住愉快地上揚,他欲蓋彌彰地咳了一聲,擺正了表情(雖然嘴角依然上揚了0.01%),說:“你這是要出去?”
炭治郎點頭:“嗯,黑死牟先生說......”
他還沒說完,就被黑死牟打斷。
“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對了——既然吃飽了,就趕快去睡覺吧。”
——彆在這裡礙眼。
猗窩座非常肯定自己受到了同僚的嫌棄,但他又何嘗不嫌棄黑死牟,剛想開口嘲諷兩句‘回禮’,但眼睛瞟到一旁的炭治郎,到口的諷刺之言一卡,似想到了什麼,臉色突然一變,抬手抓住黑死牟冰冷的似死人一樣沒有溫度的手,沉聲說:
“你要帶他去做什麼?”
被猗窩座抓住的手腕傳來陣陣疼痛,黑死牟冷冷地看著猗窩座,冰冷地說:“怎麼?你要違抗無慘大人?”
猗窩座瞳孔驟縮,心臟猛地一沉,喉嚨發緊,乾澀地說:“無慘大人他......”
黑死牟甩開猗窩座的手,微揚下巴,一副藐視姿態,說:“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他們寵愛的孩子即將成為他們的一員。
猗窩座張了張嘴,說不出拒絕之話。
是的,他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黑死牟先生?猗窩座哥哥?”不明就裡的炭治郎看著氣氛突然變得很奇怪的兩人,疑惑地喊。
“......走吧,炭治郎。”黑死牟側身拉住炭治郎柔軟的小手,輕掃了一眼呆站在一旁的猗窩座,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去。
炭治郎踉踉蹌蹌的被拉著向前走,回頭擔心地看著站在原地低著頭,雙手自然下垂緊緊握緊,全身散發著他讀不懂的氣味的猗窩座哥哥,心中升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渡邊一家住在深山裡,吃喝住穿自給自足,除非必須,他們才會去五公裡外的村子交換物品,比如鹽。
今年天氣好,陽光充足,雨水足夠,收成看樣子將會是去年的近一倍,渡邊一家很高興,每位成員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因為興奮,平時這個點該睡的他們都還醒著,時不時聊聊天天,唱唱小曲兒,充滿快樂的氣氛。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叩叩的敲門聲,屋裡談話的聲音戛然而止。
試想,在廖無人煙,隻有自己人一家的深夜裡,突然有人敲門,想必無論是誰都會提起警惕,打起十二分精神。
渡邊家最大的男人,渡邊爸爸走進廚房拿上菜刀,和屏住呼吸,一臉害怕的家人們對視一眼,深呼吸了一口氣,緩慢地走到門口,沉聲問道:“誰?”
汗水啪嗒落到地上,浸濕的地麵顏色加深了不少。
不怪他們如此害怕,因為前些年和他們一家關係最好的草野一家就是深夜被人殺死的,一家八口人啊,老老小小無一幸免,房間裡全是血,場麵看起來淒慘恐怖。
此時同樣是深夜,這敲門聲,聽起來就像死神的索命。
“你好,打擾了!我和先生似乎是迷路了,按照原定計劃我們現在應該已經到城鎮了,結果越走越偏,要不是發現你們,我們恐怕今天晚上不得不加緊時間趕路了,請問——我和先生能在你家留宿一晚嗎?我們會付錢的!”
聲音聽起來非常年輕,清脆稚嫩,應該是個孩子。
渡邊爸爸稍微放鬆了一點警惕,輕輕打開了一點門縫,同時他腳抵在門口,菜刀藏在身後,隻要外麵的人做出危險的動作,他就會進行反擊。
首先入眼的是一個長得陽光清秀的男孩子,年紀不大,眼睛澄清,不像是壞人。站在他斜後方的,是一個戴著鬥笠,看不見上半張臉的男人。
這個小孩子他接收沒問題,可那個男人......
渡邊爸爸猶豫了一下,還是打算拒絕,那男孩子似乎猜到了他的打算,忙解釋道:“請不用擔心,我們不是壞人!先生隻是不愛說話,你彆怕。”
“不,我想還是......”
“隻要一個晚上!我們給五個銅幣怎麼樣?”炭治郎急忙說道。
五個銅幣,可抵得上普通人家半年的開銷了。也是炭治郎的消費觀被鬼舞辻無慘帶跑了,否則根本不會出這麼多錢。
要知道,就是城市裡最高端的酒店,一個晚上也才兩個銅幣。
話說回來,炭治郎還是第一次和黑死牟出門,之前他壓根不知道黑死牟是路癡,明明劍道那麼厲害,沒想到在生活上這麼廢。
五個銅幣?!
渡邊爸爸吞了吞口水,有些舍不得這筆大生意,要是有五個銅幣,他們家的孩子就有新衣服穿了,還能有肉吃!加上還有三個孩子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渡邊爸爸再一次打量了這兩人,這一次,他發現男孩子身上穿的衣服雖然樣式普通,但布料可不普通,這樣光滑柔順的布料,他隻在大戶人家身上看到過。而那個男人,衣服布料同樣尊貴,身上也沒有帶什麼武器......
再一想到那五個銅幣,渡邊爸爸咬牙說道:“行吧。不過你們要在外麵等一下,我先進去收拾一下房間。”
炭治郎鬆了口氣,感激地說道:“好的,非常感謝您!”
門又重新關上了。
炭治郎轉頭看向黑死牟,疑惑地問:“黑死牟先生,我們為什麼要住在彆人家呀?你不是說帶我出來有事嗎?就算迷路了,我們也可以一直趕路的嘛。”
“一會你就知道了。”黑死牟冷淡地說道,聲音輕的要不是炭治郎離得近,加上耳朵好,恐怕都聽不見。
炭治郎眨了眨眼睛,撓了撓頭,不明所以地說:“哦......”
不一會,門打開了。
“進來吧。”渡邊爸爸說。
渡邊家最小的女兒隻有六歲,是一個軟軟甜甜,像糖果一樣甜蜜美好的小姑娘。
小姑娘似乎對炭治郎好奇的緊,一直用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他。炭治郎偶爾會回笑一下,小姑娘臉上的笑容就會像花兒一樣綻放開。
弄得炭治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過他對這個小姑娘也充滿了好感。
如果他有妹妹的話,大概會和這個小姑娘一樣可愛柔軟吧。
這麼想著,炭治郎臉上的笑容不禁更加溫和。
坐在一旁與大家的氛圍格格不入,散發著金屬冰冷氣息的黑死牟看著炭治郎臉上的笑容,心下不悅,放在大腿上的雙手食指微微顫動了兩下。
如果說剛剛他還對接下來會讓炭治郎感到不適的行為有一絲絲愧疚的話,那麼現在這一絲絲可以忽略的愧疚已消散得無影無蹤。
鬼的占有欲是強盛的,因為一旦成為鬼,代表的是放棄所有。所以對鬼來說,能讓他們在意的生命,是決不允許與任何其他生命體產生感情甚至聯係的。
——那會讓他們嫉妒到發狂。
貴為上弦一,除了擁有強大的力量,黑死牟的忍耐力和教養也是最好的。但此刻,黑死牟快要忍不住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理智正踩在一根鋼絲上,這根鋼絲隨時都有斷裂的可能。
——現在,該到他為他們的寵兒,上上第一課了。
“炭治郎。”黑死牟的聲音猶如他這個人一樣,是漠然的,是冷冰冰的,不儘半分人情。
紅發的男孩轉頭看向黑死牟,眼裡的笑意和光還未悉數散去。
為什麼要對彆人笑呢,炭治郎。
黑死牟心中殺意四起,但表麵卻平靜如沉睡的湖麵,不漏半分聲色,平淡地說:“今天,是我教你的真正意義上的第一課。炭治郎,看好了。”
下一秒,溫熱的液體噴灑了炭治郎一身,炭治郎臉上的笑容僵住。
幾秒後,幾聲尖叫衝破天際。
“玲啊!玲!!”
炭治郎大腦一片空白,完全是身體下意識的反應——他轉頭看向小女孩的方向。
隻見不久前還對他露出善意和笑容的小女孩此刻隻剩下一具無頭屍體,大量的血液如噴泉一般爭先恐後地噴灑出,很快把抱著她的媽媽的衣服浸透。
而黑死牟靜靜地坐在一旁,好像這殘忍的事不是他乾的,他什麼也沒做。
反應過來的渡邊爸爸氣紅了眼,他已經顧不上後悔,腦子裡隻有想殺掉這兩個害死他女兒的凶手的想法。
......
一切都結束了,炭治郎還呆呆地坐著。
原本溫暖明亮的小房間此刻成為了恐怖的地獄,地上、牆上濺滿了血液,空氣裡彌漫著濃濃的鐵鏽味。
炭治郎猶如生鏽了的機器,僵硬遲鈍地轉回頭,一雙瞪大的充滿仇恨的血紅眼睛與他正好對上。強烈的衝擊讓炭治郎回過神,他捂著嘴發出乾嘔的聲音,大顆大顆的淚珠往下落。
他沒有力氣和勇氣去問自己最敬仰的黑死牟先生為什麼要做這種殘忍的事,他隻有自己身為同謀的悔恨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