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月笑笑：“稱不上賺多少，糊口而已。”

師傅帶著村人特有的質樸，這種隱私問題並沒有讓時月反感，反而讓她想起小時候住在村裡逗他玩的大爺大娘，他們常說：“月月學習好，以後和你爸爸一樣賺大錢，帶你爺爺奶奶住高樓。”

師傅點點頭，又衝小工說道：“累不累？”

這個小工左右不過十六七歲，剃個寸頭，皮膚曬得黝黑，一張嘴露出一口白牙：“不累！”

師傅上去就給他腦袋上來了一下，歎口氣：“不好好讀書，以後有你累的時候。”

這個年齡的小孩可不當一回事兒，站一旁就喝著水傻樂。

時月問他啥時候能裝上，師傅說：“妞，你是要重新裝修吧？那我還是建議你先把基本的東西搞好了，最後再裝門窗。”

時月想想也是，打算改一下房間布局，先做好排水，把廚房和衛生間收拾出來。

她花了一周時間清理完了枯草，挖了下水道，改了電線線路又接通了燃氣和自來水。

時月擰開水龍頭，清冽的水噴湧而下，她發自內心地感激科技的力量，自己再也不用忍受那個手壓水井了！

來了水，當下時月就聯係了漆工師傅來家裡修整牆麵。她在屋裡喝著茶，漆工師傅就領著一個黝黑的寸頭少年進來了，時月看見他有些驚訝：“哎，是你呀。”

原來那個健談的門窗師傅不在，少年稍顯靦腆，隻答了句：“哎。”

牆麵老化嚴重，需要打磨，漆工師傅就地起價說大約要提價五成才給做，看得少年目瞪口呆：這也太黑了點......

沒想到時月毫不猶豫一口就答應了下來，那個少年不知怎麼喉嚨一陣乾癢，輕咳出了聲。

粉刷牆麵是個大工程，老屋麵積不大，前前後後還是花了三天。時月本就安靜，提了點要求後就去忙自己的事了，偶爾站在旁邊看二人忙活，遞個工具,提點意見。

那少年年紀不大，很快就跟時月混熟了，他跟時月說他叫文和平，17歲。

時月問他：“為啥不讀書了？”

文和平一擺手：“沒意思。”

要是擱在時月二十歲時肯定會苦口婆心勸他回去讀書，但步入社會看慣了各種人和事，她才知道每個人的人生經曆和城鄉環境是不一樣的。常聽說“何不食肉糜”的典故，某一天她忽覺自己何嘗不是那個不知人間疾苦的晉惠帝呢？人各有誌，於是她點點頭：“也是，行行出狀元嘛。”

又問他：“怎麼不在原來那師傅手底下乾了？”

文和平說：“天天讓我記數據，還不給錢。”

時月表示理解。

文和平原以為時月也會像其他大人一樣勸說他讀書的好處，結果她話一出一下就把他準備好的腹稿打了回去，他有些生氣，果然大城市來的家夥就是目中無人。

時月壓根沒發現他的心理變化，仍舊忙著自己的事。她新買的花架到了，又重又大，時月在東牆固定好底座，頂上的框架怎麼都夠不著。文和平搭了把手，幫她把那框架坐了上去。

時月並不是那種瘦弱的身材，工作的幾年耗光了她的體力，這麼點活就讓她氣喘籲籲。

文和平盯著她白皙泛紅的臉，覺得她和這裡的一些有些格格不入：“姐，你為啥回鄉下？”

“城裡沒意思。”時月用他的話截他。

“可是我們這裡有點本事的年輕人都走了，我也想走，我媽不讓。”

時月沒說話，擦了把額上的汗，盯著花架看了半天，開口道：“你說這裡種點什麼好？”

十幾歲的毛頭小子對花草一竅不通，他撓撓頭，說：“做葡萄架吧，我覺得應該挺好看的。”

漆工師傅抽煙了煙，在屋裡喊：“和平，乾活！”

“來了！”文和平拍拍屁股，就跑進去了。

做葡萄架嗎？好像確實不錯。

漆牆工作已經到了收尾階段，用不到文和平，閒下來時文和平偷偷跟時月說自己不打算學漆牆了，這漆牆師傅太黑，就是學也不跟他了。

時月笑他：“小孩就是小孩。”

文和平急了：“姐，我平時瞅你挺聰明的，怎麼他黑你那麼多你看不出來啊？”

“看出來了啊。”隻是時月多年沒有回來過，人生地不熟，真要扯皮起她肯定要吃虧，她是個怕麻煩的人，答應高價也不過是花錢買服務罷了。

文和平恨鐵不成鋼，說：“反正回去我是不乾了！”

時月大笑，覺得這小孩單純又可愛。她媽常說她心思重，她現在想想，或許是真的，所以她才對單純的孩子有著一絲絲偏心。

“彆笑了！”文和平更氣了。

漆牆工作結束，時月送給文和平一本書，從書架上隨便抽的一本，並沒有什麼特殊意義。

文和平鄭重收下了。

走之前，文和平說：“以後有啥事找我啊。”

時月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