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穿過一條又一條人煙稀少的小巷,登了一百個台階,最後兩人氣喘籲籲地停在一個平台,映入眼簾是掛著彩燈的古塔,天上是滿天繁星,周圍很安靜,宋時意聽見他心跳如雷。
宋時意叫了一聲“程景”,但四下無人應答,因為他的聲音淹沒在煙花的爆炸聲中,然後他看見那人回望,指著天空中那些璀璨的人造花,嘴巴一張一合。
他說:“宋時意,煙花好看嗎?”
兩人的手並沒有鬆開,大概是程景過於興奮忘記了這件事,宋時意仰起頭看著天,他呼出一口熱氣,濃密的睫毛遮蓋住他的眼,他輕聲道:“程景,煙花很好看。”
見程景又被煙花吸引目光,宋時意悄悄向他靠近了一點,他輕微轉過頭看向青年,帽子蓋住他大部分臉,頭發被壓下散落在臉頰兩側,像個小孩子一樣笑得那樣天真。
宋時意靠得近了就聞見淡淡的玫瑰香氣,最後他目光落在了兩人交疊的手上,是比他小了一點的,偏涼的,柔軟的一隻手。
這裡的煙花宋時意見過很多次,他被宋威趕出來的時候,曾經來過這裡,這場煙火日日有,年年有,從不是誰的獨家專屬,而這個平台是最好的觀賞平台,之前迷路的宋時意誤打誤撞走到這裡,看到漂亮的煙花後,所有人都心滿意足離去,唯獨他靠著護欄在這呆了一夜。
那些過往,風知道,月亮知道,星星知道,宋時意知道,可程景不知道。
於是貪心的小狗對著月亮說我遇見了一支獨一無二的玫瑰,又對著吹來的風說擁有了一顆照亮他的星星,誰都知道,可程景不知道。
宋時意按掉電話,他低頭笑了笑,主動鬆開手,退到了陰影處。
古塔簷角懸掛的風鈴被風吹動發出清脆響聲,煙花落幕,回過神的程景覺得自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過於興奮了,他慶幸濃厚的夜色掩蓋住自己羞紅的臉。
“周圍比較暗,你下台階的時候小心一點。”程景用手背摸了摸發燙的臉頰,率先下了台階,他走到一半發現宋時意還沒跟上來,轉過頭笑著說道:“宋時意,我們一起回家吧。”
宋時意應了一聲好,他三兩步趕上程景,兩個人互相照看著慢慢向下走。
“本來是想請你吃大餐的,可惜你嘴角有傷,還是不難為你了。”
“抱歉。”
“停!都說不要再道歉了,沒關係的,我們還有下次。”
他們走入人海,向著家走去。
“鄒翠,你什麼時候還錢啊?”
狹隘的出租屋內,將嘴裡的煙頭扔在地上來回踩碾,男人不耐煩地說著。
鄒翠跪在地上,身體不停地打顫,驚恐地看了一眼架在她脖子上的菜刀,她咽了咽口水,討好道:“張哥,你看隻再寬恕我一個星期就可以了,我兒子有錢,到時候一定能還上。”
張水看著這個眼睛裡布滿紅血絲麵容蒼老的女人,他用手輕拍著她的臉蛋,笑著道:“那行,我再給你一個星期時間,要還沒錢還,你身上值錢的東西也不少。”
男人上下打量著鄒翠,他的手先落在她眼睛,接著是心臟,再往下的是人的腎臟,他是笑著的但黝黑的眼睛宛若一泉深潭,沒有一絲溫度。
追債的人接二連三的走出門,鄒翠瞬間癱軟在地,她想要拿出手機,但手心的汗水太多沒有抓穩,翻蓋老年機重重掉在地上,屏幕上也增添一道新的裂痕。
將手機撿起,鄒翠喉嚨裡發出一聲嗚咽,她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撥通了電話。
“嘟嘟。”
手機的通話提示音在空蕩蕩的出租屋裡響起,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電話依舊沒有人接聽,鄒翠盯著手機神經質地咬著指甲。
“抱歉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混濁的眼睛僵硬地轉動,鄒翠再次撥打起來,她喃喃道:“宋時意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對我…宋時意!”
“宋時意,怎麼還不睡?”程景見隔壁燈還亮著,他在門外問道。
“我整理一下東西,吵到你了嗎?”門被打開,宋時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頸。
“沒事,那早點休息,明天我帶你出去玩。”
“好,你也是。”
關上門,宋時意麵無表情地看著桌上的手機卡,他抬手將燈關掉,瑩瑩藍光打在他臉上,沒有任何猶豫宋時意之前編輯好的信息發出。
“來玩個遊戲吧。”
天平早已傾斜,她太過愚笨與無知,不知道籌碼早已標明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