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沈凝心裡不安,立刻小聲地開口試探,想讓夫子趕緊給出批評顧月的評價。
卻見女夫子抬起頭,同樣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後,再看向顧月時的麵色是比方才數倍的柔和。
“四姑娘這一手書法,是用了心了。”她的語氣也不那麼板正無情了,言語間是毫不掩飾的誇讚。
顧縈和沈凝都愣住了。
顧月卻隻是向女夫子行禮,有禮道:“謝夫子。”
女夫子見狀,不由地對顧月更讚賞了。
寵辱不驚,德才兼備,這才是身為侯府後人當有的品行。
“她怎麼可能會寫得好?”沈凝根本不信,覺得定是女夫子因顧月身份而對她偏袒了,立即不服地便要過來查看顧月的字。
顧縈不喜沈凝,自然得搶在她前麵先心裡有數,也趕忙走過去看。
兩人走的是一麵的路,到了顧月那邊的桌前不可避免地遇到一起,沈凝心急,便打算撞開顧縈,顧縈一時也起了孩子脾氣,打算仗著自己年紀大些撞回去,給顧月出一口氣。
隻是顧月的字就在此刻映入了二人眼簾。
兩個人一下子就忘記了身體上的爭執,俱都愣愣地怔在了原地。
——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①
一頁四句,排版工整,寫的是正兒八經的正楷,雖然也因年紀略有筆力問題,卻一看便是下過了功夫的,字體寫得莊重大氣,從用時來看也十分手熟,包括選擇的詩句,其寓意也是頗含深意的。
都說字如其人,顧月這一手字在這個年紀,已是十分難得,而在考校之時所選擇的詩句,也同樣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被考校者的心態,這正是女夫子出此題目的用意所在。
兩相結合,顧月這一題,著實令人刮目相看。
“月兒,你這字寫的可太好看了,比我九歲的時候寫的好多了!”
顧縈驚訝萬分,更多的卻是興奮,緊緊抱著顧月的手臂表達自己的高興,同時將得意的目光歸還給沈凝,毫不猶豫地誇讚顧月。
她就知道,她的月兒妹妹才是最厲害的,怎麼可能會被沈凝給比下去呢!
“不可能,你的字怎麼可能會寫得這麼好,你是騙人的吧?是不是你偷藏了紙條作弊?”沈凝簡直不敢置信,拿著顧月的字反反複複看了幾遍,仍舊不敢相信。
“夠了,沈姑娘。”女夫子聞言,原本柔和的神色沉了下去。
方才是二人共同考校,當場題字,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完成,沈凝這般質疑,豈非是在質疑她身為夫子的公平性?
沈凝被斥,這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
“夫子,我不是故意的……”她訥訥地向女夫子道歉。
女夫子卻已不再理會她,隻淡淡道:
“沈姑娘不必說了,接著下一項罷。”
沈凝的嘴唇緊緊地抿著。
*
待到兩人將幾項科目都考校完,已過了一個多時辰。
最開始的書法考校罷,又略考了畫與棋,隨後又換了個老夫人身邊的嬤嬤來,簡單考校了兩個人的針黹女紅。
顧月先前在題字時略露了些能力,不過也是瞧著顧縈被沈凝氣得太狠,不想讓她為自己擔心。
但要是所有的科目她都拿出自己前世苦練多年的本事出來,就太顯眼了,故而除了書之外,其他的科目上顧月都隻是謹慎地讓自己僅發揮出了九歲時的水平。
自然也是不如沈凝的水平。
有了這些,沈凝早把先前被顧月的題字壓下去的憋屈給拋諸腦後了。
“哈哈,我就知道,表姐你那幅字不過是一時僥幸,我都是和表姐一起學的,你是什麼水平我還不知道嗎?”沈凝瞧著幸災樂禍,“先前老夫人還說若是阿凝資質差便不能留下,如今看來,阿凝倒得替表姐擔心是不是能留下了。”
她針對的心思太明顯,顧月懶得理會,徑自領人去了顧老夫人的院子。
沈凝也不計較她這“惱羞成怒”的行為,樂悠悠地跟了上去。
“老夫人,這是二位姑娘考校的結果。”顧老夫人身邊的陳嬤將考校用的材料等物遞給顧老夫人。
顧老夫人接過來著重看了顧月的,在看到那幅字時眼中閃過驚訝,卻在緊接著看下去的時候漸漸沉下了神情。
“月兒,你這字寫得倒好。”再抬眸時麵對顧月,顧老夫人又是一副和顏悅色的模樣,不動聲色地打聽。
顧月就知道會有此一問,當下做出了有些害羞的樣子,輕聲道:“月兒喜歡習字,便自己偷偷練過,隻是怕母親不喜,從未向外提過。”
“表姐,你快彆說了吧?”沈凝在這時不服氣地插話進來,暗戳戳道,“前段時日姨母教習書畫的時候,我看你還沒寫的這麼好呢,這麼短的時間怎麼可能練成這個樣子?你若是真作了弊不如坦誠,撒謊可不是好姑娘哦。”
沈凝更相信眼見為實,她分明看到過顧月之前的字,不相信她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練得這麼好。
顧老夫人聞言皺眉,看了眼顧月,卻見她目光沒有半絲慌亂,全然沒受沈凝的話影響。
於是她心裡便有數了,知道顧月方才說的大約是真。
隻是沈凝說的話也有幾分可信,至少從她的話裡顧老夫人聽出來了,顧月因為怕沈氏不喜,甚至連習字的時候都不敢顯露出自己的字好,竟然還要藏藏掖掖的。
再看顧月在其他課業上的表現,和沈凝差得不少,既然同是被沈氏教的,那便很顯然是沒有被用心教過的結果。
思及此,顧老夫人簡直覺得心中有一股火氣在燒。
沈氏究竟是在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