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徐元信之間的對話,到底是無疾而終。
徐元信怕多說多錯,顧月看他那個磕磕巴巴的心虛模樣無語,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罷了,先讓他緩兩日也無妨,左右也不是必然用得上他。
和徐元信分開之後,顧月便離了莊子,回城預備第二日赴徐瑤曦的明日之約了。
翌日。
顧月一早便等在了主街酒樓,要了一壺茶水,臨窗而坐。
她自然知道徐瑤曦從宮裡出來一趟不易,已經習慣了提前坐在約好的地方等她,隻要她還能來,便不會爽約。
不知是否與昨日和徐元信之間的對話有關,顧月心緒有些莫名的不平靜,因而她比往日提早了更多出門,想要自己獨處一段時間散一散心。
從早晨閒坐到中午,她的目光不經意掃過了來來往往的人群。
倏地,一道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闖入眼簾。
杜宛若?
顧月有一瞬間的懵怔,旋即傾身坐直。
待定睛看清真是她想的那人,顧月直接從桌後站起了身來。
“春迎,你留在這裡等姚姑娘來。”
春迎雖然不知道主子怎麼還沒等到姚姑娘便起了身,但見顧月行色匆匆,便連忙應了是。
顧月自己則快步下樓,出了酒樓正門,沿著剛才看到的方向尋找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隻見長街對麵,一個約莫二八年華的女子正獨身一人悠悠慢步於鬨市街中,目光不時落在周圍的商鋪散攤之上,像是在散步,又像是在巡視著什麼。
她身上穿著一條白色煙羅軟紗裙,看著樸素,實則用的是金貴的上等絲紗,在一片熙攘的氛圍之中,獨有一種金堆玉砌出來的低調。
顧月知道,杜宛若的確是在巡視,隻因身為即將進駐京城的江南第一豪商,杜家在京城也是有著許多的產業的。
包括先前她也曾去過的五仁齋,如今一部分點心已經成為了禦貢,地位在雲京一乾糕點鋪子之中鶴立雞群。
若杜宛若剛剛進京,自然是要巡視一番自家產業的。
顧月怔忡的目光緩緩變得明亮。
按照她前世的記憶,杜宛若進京還要再晚一些,故而這些日子她都並沒有太惦記這件事,不想竟會這般突然地得見故人。
莫非其實是她自己記錯了日子?
隻不過顧月此時卻顧不得那許多了,因為就在她猶豫著是否要在此時過去搭話的時候,突然看見前頭雜耍鋪子擱置的高木架微微晃動了一下,就要衝著下方砸來,而它衝著的那個方向,正是杜宛若走向的方向。
“小心!”
顧月大腦一空,也顧不得思考什麼,直接便朝著杜宛若地方向拔腿跑去。
從架子晃動到墜落中間有一段緩衝的時間,其他的人都圍在架子另一側看雜耍,這邊此時便隻有杜宛若一人路過。
隱約聽見有人在喊什麼,杜宛若好奇地轉頭,卻在下一個瞬間被一陣馨香撲了滿懷,哐哐往後退了兩步。
“啊!”
“砰——”
人群之中爆發出一陣尖銳的驚呼,高高的搭架重重摔在了地上,濺起一陣塵灰四溢。
“天哪,是不是砸到人了?”
“我剛剛好像看到有人從後麵走過。”
“有事嗎?有人被砸了嗎?被這東西砸到還能有活路嗎?”
前方雜耍的熱鬨瞬間不再,發現不對的藝人停下了表演,人群之中有人看到這驚險的一幕,驚魂未定地議論紛紛,抻著脖子往台子後邊的方向看。
“沒事沒事,沒砸到人!”有離得近的人看見這邊的情況,大鬆口氣地高聲說道。
“好像是兩個小姑娘。”
“是那個小姑娘把人給救了嗎?”
……
周圍的議論聲還在熙攘。
杜宛若從發覺自己就差一步便要命喪當場的後怕之中回過神來,才注意到因慣性而仍舊靠在自己懷中,方才拚命推開了她的姑娘。
“謝謝你救了我……你還好嗎?”
她扶住顧月的肩膀,關切的問。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顧月也有些反應不及,剛才下意識衝了過來,跑的太急,這會兒還有些微微氣喘。
兩輩子加起來,她一共這樣跑過三回,其中兩回便是為了杜宛若。
她本還以為,這一世杜宛若進京提前了,同樣的事情便不會遇到了,卻不想在同一個地點,杜宛若竟然還是險些被砸到。
“……我沒事。”顧月抬起頭,看向杜宛若。
麵前的女子如今還未嫁為人婦,也沒有因為婚姻的磋磨香消玉殞,沒能讓被困在彆莊的她見到最後一麵。
顧月定定地看著杜宛若,忽然覺得眼眶有些微微的濕。
“這、你怎麼了?”杜宛若察覺她的情緒,嚇了一跳,目光往四周圍觀的人群掃了一圈,連忙拉著顧月拐進了一旁冷清一些的巷子裡。
“姑娘,多謝你方才出手相助,若不是你,我現在恐怕已經沒有命在了,”杜宛若先和她道謝,“不知姑娘貴姓?我姓杜,就住在前麵的多寶巷,雖說家中隻是經商,但還是小有門路的,若是姑娘往後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助的,便來找我,隻要能幫便無有推辭的。”
杜宛若是一個很爽利的人,看顧月很合眼緣,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放起話來乾脆得很。
顧月的眼淚又下來了。
到底這是唯一一個從前世開始便真的關心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