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顧月竟然答應了徐元信這般逾矩的請求。
徐元信會提出這樣的請求,站在他們或許即將永彆的角度上,其實也並不突兀。
但若是站在顧月自己明知還有相見之期的角度來看,其實她是不應該答應的。
但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竟就這麼荒唐地答應了。
在兩個人隔著衣物擁住對方的那一瞬間,徐元信懷中的溫度,讓顧月忽然想起了他們初次相遇的那天。
那時他為了不讓她摔傷,即便明知那樣倒下自己或許會受傷,依舊牢牢將手護在她背後,任由她重重砸在了身上。
當時他懷裡的溫度,其實也很溫暖。
是她重生回來之後,感受到的第一份溫暖。
溫熱蔓延,顧月的臉上後知後覺有些微燙。
“謝謝你,元公子。”
環抱一觸即離,徐元信垂眸掩下心底的空落,沒注意到自己脖頸往上蒸騰的熱意。
倒是徐瑤曦驚奇地看著他出聲:“哥,你臉紅了?”
這一聲直接打散了離彆的傷感,顧月抬起手背貼了貼愈加發燙的臉頰,心裡期盼著這令人尷尬的熱意快點消退下去。
這一切的發生也不過是轉瞬之間。
所有觸發在這一刻的心思,被顧月深深埋藏進了心底。
“好了,我也該去收拾一番了,大概五日後便會啟程,你們就不必前來相送了。”
終究還是要告彆了,即便是再不舍,三個人還是各自轉身離開。
然而走出數步,徐元信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皇兄?”
徐元信沉默望著顧月的背影,眸光中的情緒濃烈而複雜。
難道真的,就要這樣告彆了嗎?
……
顧月回到了彆莊,再次迎上了王媽媽擔憂的視線。
“姑娘,您……”
王媽媽想說的話很多,可就是因為太多了,反而一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顧月沒想讓她為難,主動笑道:“王媽媽,是不是太太吩咐了你什麼事?”
王媽媽一怔,神情變得複雜,“姑娘,您……都知道了?”
這樣的處境,未免也太過殘忍了些。
一夕之間得知自己並非親生的嫡小姐,又遭退婚,被發配來彆莊不算,還被養育自己多年的長輩親口下令要她性命。
明明是那麼心善的好姑娘……
“姑娘放心,藥奴婢定然是不會給您用的。”王媽媽狠了狠心,將沈氏時間托人交給她的藥包從袖中拿出來,塞進了春迎的手裡,隨即看向顧月懇切道,“但是姑娘,這藥的效果也不會拖得太長久,您還是要好好想個法子,怎麼讓自己脫身才是。”
“奴婢先前收到您的消息,這彆莊上下從裡到外,奴婢都已經替您打點妥當了。也是您從前恩澤惠及彆莊上下,奴婢也不消多說,大夥兒心裡都敬著您呢,隻要您想到了好法子離開,隨時都可以走。”
這才是與前世最大不相同的地方。
顧月心中感慨,“王媽媽,我知道這樣做肯定是會拖累到你們的,隻是我到底還是有些貪戀這世上風景,待我走後,你們便儘早將我逃跑的事情上報,隻說我在被追的過程之中不慎墜崖,想來於你們的牽累應該會少些。”
“是,奴婢明白。”
看顧月一副平靜穩妥的模樣,王媽媽心中便有數了,替顧月鬆了口氣之餘,也終於不必再整日為此事惶惶。
天知道當太太下令要她親手毒殺自己的恩人之時,她心裡有多麼惶恐。
好在如今一切都能解決。
*
和王媽媽分開之後,顧月又見了一位客人。
便是前世自她來到彆莊之後,再也沒有見過的杜宛若。
“想不到,你還真的被發配到這樣的地方來了。前兩日聽說你與晉王殿下定下婚約,我還替你捏了把汗呢。”
杜宛若是真很驚訝。
先前顧月和她說準備去外麵的城鎮走一走的時候,她心中還有些不以為意。
想著她堂堂顧府的一個千金大小姐,即便自己很想出門,恐怕家中也不會許。
但沒想到世事這般難料。
“杜姐姐的婚事怎麼樣了?”
這是顧月臨走之前更為關心的一件事情。
說起這個,杜宛若又是一陣唏噓,“若不是有你提醒,我家恐怕就真要上了那張家的當了,如今父親已將婚事替我擋了。”
顧月鬆了口氣。
隻要杜宛若這回沒再往那火坑裡跳,下回遇到婚事肯定會更加上心,再跳火坑的幾率就會小上許多。
“你沒瞧見那張家,在我父親提出退婚之後,嘴臉頓時變得凶神惡煞起來,當麵背後不知說了我家多少瞧不上的壞話。”杜婉若仍有些心有餘悸,“先前便打聽到張家內裡虧空巨大的消息,到那時候我才終於徹底信了,以這番大變樣的態度謀求我家資產,隻怕一開始讓自己放的姿態有多低,有多受委屈,之後翻臉不認人起來,恐怕就會有多可怖。我若是真嫁進去了,真不知道最後事情會成個什麼樣子。”
自然是謀財害命的樣子。
所幸現在已避開了。
“姐姐這麼優秀的女子,該是不愁嫁的,也是不必過於心急。大不了最後榜下捉婿,尋人入贅,也是使得的。”
杜宛若看起來有些驚奇,“月兒妹妹看起來不像是能說出這種話的人。”
不過的確是有道理的。
顧月輕笑了一下。
從前的她當然不是,但是隨著這些年讀的書愈多,加之對過往的反思,她的想法早已不拘泥於許多條條框框。
不然先前與徐元信告彆的時候,即便心中再有感慨情緒,她也不會那麼輕易地同意與他以擁抱告彆。
如今她隻是覺得,人生一世,乘興而來,興儘而返,何必常懷拘束。
“那便定好了,兩日之後,一切東西準備停當,我便出發。”
杜宛若應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