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姑娘已經來過了嗎?”
沈凝提著裙擺匆匆地來到宴席時,眾人已經開始四散著逛園子,卻不見像是褚家千金的身影。
顧念想起自己幾乎可以算是眾人中與褚千金交談最多的人之一,高興地笑了一下,應她:“褚姑娘去更衣了,表妹,你可是來晚了。”
沈凝聞言,頓時心情一陣不快。
若不是因為顧念臨出門前“無意”將她的裙子給弄臟了,她怎麼會在這麼重要的宴席之上遲到?
“看樣子表姐已經見過褚姑娘了,聊得可還愉快?”沈凝有些微酸,但不知道顧念這邊是個什麼情況,還是決定先打探一下。
“自然是與褚姑娘相談甚歡。”
顧念得意地挑眉。
褚家花園很大,春日繁花盛開能遮掩許多人跡,此處這會兒近處隻有她們兩人,顧念怎麼說都不怕被人戳穿,就是想要氣一氣沈凝。
這個名義上的表妹自從她來到顧家便看她不順眼,顧念不能如趕走顧月一般趕走她,但給她添一添堵還是可以的。
“表妹大概還不知道吧,褚姑娘當真是容貌絕世、氣度寬和,待人也都是儀態大方的世家風範。”顧念可惜地歎了一聲,“隻可惜你來晚了,也不知道過會兒褚姑娘還會不會過來,我隻是恐怕你空來一場,連褚姑娘一的麵都沒能見上。”
沈凝被她話裡的假惺惺給氣笑了。
“誰說我沒見過?”她瞥著顧念,傲然道,“前幾日長街之上,我便已然見過褚姑娘姿容了,的確是仙姿綽約,叫人見之難忘——不似某些凡俗之人,不過是頭上同樣有個‘真千金’的名頭,就以為當真能與明珠比肩而論了,實則卻是自視甚高,米粒之華而已。”
她這番話說得文縐縐的,顧念沒讀過書,聽不懂具體,卻也能從沈凝的語氣中明白定然不是好話。
但她也很明白,沈凝之所以會這樣說,無非就是因為也想結交褚家和她爭搶,要是她真的順著沈凝的意在褚家和她爭吵起來,落於下乘的隻會是她自己。
她才不會被沈凝牽著鼻子走。
尤其是剛剛才因此事險些鬨起來過。
狠了狠心,顧念乾脆直接認了下來。
“表妹說的很對,褚姑娘天人之姿自然不是我能相比的,但是表妹也不必說話這般夾槍帶棒,畢竟這還是在國公府,出門在外以和為貴,做表姐的受些刁難倒沒什麼,但表妹可千萬不要因為一時意氣,給沈家丟了臉麵,也惹得褚姑娘不快。”
這一番話算是極為顧全大局的以退為進了。
不得不說,顧念還是有些腦子的。
沈凝咬了下唇,正要反擊。
“想不到顧家四小姐和沈家大小姐,對我的稱讚都如此之高。”
忽而繁茂的淺紅海棠花樹後,女子柔婉清淺的聲音響起,帶著忍俊不禁的笑意,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沈凝和顧念俱是因這道聲音微微一驚。
然而顧念是鬆了口氣,沈凝則是緊張之餘,莫名因那聲音之中的熟悉感而微微晃神。
“褚姑娘本來便是無可挑剔,我也不過是實話實說。”顧念反應得很快,發覺褚明嬋聽見了她們剛才的對話,立即便順杆向上,笑著繞過花樹,語氣討好地向顧月的方向迎過來,“方才家妹不懂事,竟將我與褚姑娘放在一起作比,實在是折煞我了,還望褚姑娘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沈凝怎麼能任由顧念將自己抹黑成不識大體的名聲?聞言也顧不上思索方才一閃而過的熟悉感,緊追著顧念的腳步上去,便要替自己爭辯。
“褚姑娘,我是萬萬不敢有那樣的意思的,您心明眼亮——”
爭辯的聲音在繞過花樹的一刹戛然而止。
沈凝震驚地盯著眼前露出全貌的女子,忽而大腦之中一片空白。
片刻之後,她的眼睛慢慢睜圓,不可置信之下變得語無倫次起來。
“你……你……”
她伸手指著顧月,呼吸沉重。
“大膽,褚姑娘麵前不可無禮!”旁邊的褚家隨從見她竟然用手指人,當即斥道。
反倒是顧月最為淡定地輕笑:“雖不知沈姑娘這是怎麼了,但……多謝沈大姑娘和顧四姑娘對我的誇獎。”
沈凝聽見她的聲音,瞳孔一縮,指向顧月的手指更顫抖了。
邊上跟著的其他世家閨秀有認識沈凝的,還是頭一回見她有這般失態之舉,頓時引來一陣異樣的眼光。
包括顧念,都十分不解地看向她。
可是向來八麵玲瓏的沈凝這一刻卻壓根關注不到旁人怎麼看自己了。
“顧月,你是顧月?”沈凝心臟急跳,嗓音因為驚恐而略顯尖利,“——你沒死?!”
“放肆!”邊上的下人更為光火,“這是我們褚家的大小姐,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可是沈凝從小和顧月一起長大,即便眼前的女子相較於之前的確因裝扮而更美了,她也不可能會認不出來。
但顧月,怎麼可能會是褚家大姑娘?
顧念因她突如其來的質問懵在了原地,看看身邊的褚家大姑娘,再看看沈凝,一時之間什麼反應都做不出了。
什麼顧月?沈凝是在說誰?
默默地欣賞夠了兩個人驚惶和不知所措的神情,顧月終於又是一笑。
“我先前隱約倒是聽說過,在顧念姑娘回到顧家之前,顧家還有一位四小姐,名叫顧月的。”她玉似的眸中光華流轉,帶著些隱秘的意味,“但我似乎還聽說,那位姑娘先前被顧家丟去莊子上小住,不慎跌落山崖,已然殞命了。”
話到此,她忽然看向沈凝,目光似笑非笑,“——隻是不知沈姑娘忽然在褚家對著我喊一個死人的名字,用意為何呢?”
“什麼?那個顧姑娘已經死了?”邊上的閨秀之中爆發出一陣驚訝,“怎麼從來沒聽顧家提過。”
這簡直晦氣之極了。
但也有頭腦清楚的,對於背後的原因多少有些猜測,一時之間諱忌起來。
顧月的死,是因為新被尋回顧家的真千金顧念。
沈凝對著同為褚家新尋回來的褚姑娘這樣說,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思呢?
“我見過先前那位顧四姑娘,與褚姑娘長得並不相像啊……”
有人在邊上竊竊私語。
從前的顧月不施粉黛,不做打扮,也極少參加宴會與人接觸。
如今她搖身一變,除了熟悉她的沈凝之外,連近距離接觸過她幾次的顧念都沒能立即認出,更遑論不知何時在多遠處遙遙見過她的其他人。
顧月半點都不怕有人會認出自己。
而也正是她的這份氣定神閒,更加讓少部分原本還稍有懷疑的人直接放下了心思,反去猜測起沈凝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