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事情……雖是我顧家待客不周,但總歸褚姑娘並未出事,也已叫顧沈兩家皆吃了大虧……這般的結果,莫非褚姑娘還不滿意?”
一談到沈家因為此事而造成的損失,沈氏就覺得心似滴血,還能說出這一番話,已經是忍了再忍。
可是這隻是她的想法。
“顧夫人可真是喜歡說笑。”都不必顧月再說什麼,一旁的楊氏便已經聽不過耳了,重重地擱下了茶杯,“怎的害人之人遭了應得的報複,便可以不必為自己的惡行道歉了嗎?顧夫人做出這一副委屈姿態來,是覺得我褚家冤枉了你?”
沈氏被楊氏一噎,才記起自己此刻還是站在旁人的地盤上。
“……我並非是這個意思。”她努力把心裡的憋屈咽下去,到底還是妥協了,“先前壽宴的事情,的確是我家的錯,還望褚夫人和……褚姑娘諒解。”
畢竟也不算是當眾致歉,沒有太過丟臉,丈夫那邊本就因為他沒有處理好這事多有不滿,若是她能用這樣簡單的一個道歉將褚家的怒火平息,再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也是很劃得來。
這般勸慰著自己,沈氏的心裡總還算是過得去了些。
隻不過就在她開口道歉之後,下一刻,她卻又聽到顧月說出了她如何都意想不到的話:
“僅是壽宴的事嗎?顧夫人。”顧月吟吟笑著,眸底卻是異常的冰冷,“當初顧家莊子之上,欲取我性命之事,顧夫人是想就這般輕易遺忘了嗎?”
輕飄飄的一句話帶著令人不敢深思的威脅,沈氏的心倏地涼到穀底。
她都知道了!
原來她一直都知道!
明明一直知道,卻隱忍不發,等到合適的時機在給予他們重重一擊。
這樣說來,這次壽宴的計劃最終之所以會演變到這樣的結局,根本不是意外!根本不是顧月臨時應對導致的結果!這根本就是顧月蓄謀多時的報複!
倘若真是如此,那這回的玉佩……
沈氏額上瞬間滲出了一層冷汗。
“你、你……”
她無意識地伸手指著顧月,一時竟不知自己該先說起什麼。
“我自知在顧夫人的詞典裡,從來便沒有‘道歉’二字,也並不想強求著你說什麼並不真心的抱歉。”
顧月慢慢地笑了。
“顧夫人,我隻是想送你一份禮物。”
這話突兀而又引人注目,沈氏下意識問:
“什麼禮物?”
顧月偏頭看向春迎。
春迎會意,抬手伸進衣襟中,將掛在脖子上的玉佩抽出,攤在掌心裡。
沈氏的目光不自覺地被那塊玉佩吸引,從春迎剛拿出來開始,眼神便緊緊地盯在那塊玉佩上麵,片刻都沒有移開。
直到春迎將玉佩攤開,玉佩的全貌顯露在沈氏眼前。
——真的是它!
“這、這玉佩……你是從哪裡來的?”
沈氏聲音微微顫抖。
顧月反問:“顧夫人覺得呢?”
沈氏沒有回答。
會是從哪裡來的呢?
倘若隻是無意中從無關緊要之人手裡得到,有必要這般大張旗鼓地故弄玄虛嗎?
可也有一種可能,她便是拿捏住自己對親生女兒的重視,想要混淆她的視聽,讓顧家自亂陣腳。
思考間,沈氏又注意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這樣貴重的玉佩,你怎的竟如此隨意地叫一個下人佩戴在身上?”她的聲音不受控製地尖利響起。
春迎的手都沒抖一下,垂眸靜靜地站著。
顧月也沒有立即回答。
空氣裡有一瞬間的突兀安靜。
“沈氏,你好好睜眼瞧瞧,這麼多年你口中的這個下人,長相可還覺得熟悉嗎?”
顧月的聲線似淬了冰霜,讓沈氏在炎夏之中,控製不住的打了一個冷顫。
她緩緩地抬眸,懷著十萬分的不願相信,數年來第一次認真打量起這個自己常年輕視瞧不上眼的顧月的婢女。
從眉到眼,再到耳、鼻、唇,合為一整張清晰的麵容。
春迎的長相從不曾大變,可是有誰會去在意一個婢女長什麼樣子?於是直到今日沈氏才發覺,春迎那一眉一眼之間,竟不止與自己,亦是與顧興為有五分的相似。
顧念的長相,與沈氏有五分的相似,但卻與顧興為實則並不多相像。
一開始的時候因為顧念沒有玉佩,沈氏也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是眼見著找回來的女兒已經近在咫尺了,不能不說,沈氏也的確是倦了。
分明滴血驗親都是對的,又何必再去多加懷疑揣測呢?
倘若否定了這個事實,將又是一次得而複失的沉重打擊。
沈氏對顧念極好極好,其中有幾分是當真心疼女兒,又有幾分是為了填補自己的愧疚呢?
顧月冷眼看著沈氏的神情變幻莫測。
所以,是她錯了嗎?
沈氏的神色最終化為迷茫。
是她明明尋找女兒那麼多年那般惦記,最終卻沒有認出近在咫尺的女兒,而是信了歹人,對一個心懷叵測的假貨投注了那麼多的心血嗎?
這樣的意識讓沈氏潛意識裡便更覺恐慌。
“不……不可能是如此,怎麼可能會是這樣?”
“是你騙我!”
沈氏的手指向顧月。
然而顧月從她的目光裡看出了逃避的恐懼。
她不是真的不相信。
她隻是不敢相信。
“我沒必要拿這種事情騙你。”顧月靜靜地看著她。
“春迎的出身並不是秘密,隻要顧夫人回去‘用心’查一查,便能知道這玉佩是否是春迎從小帶在身上的東西。”
沈氏動搖了。
看顧月的樣子,像是根本不怕她查。
可越是這樣,越是讓她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