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弈坐在桌邊,默默看他布菜,也許是自忖一直不說話也不太好,於是斟酌著開口道:“我還以為貴門的公子身邊都有丫鬟什麼的。”
楚逾明苦笑著把一雙筷子遞給他:“本來是有的,但我爹為了懲罰我,把伺候我的人都打發走了。不過這樣也好,你待在這裡,除了我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省的麻煩。”
段弈知道楚逾明的爹就是玉英門掌門,因而又問道:“你犯了什麼錯,讓你爹這麼對你?”
楚逾明一臉沉痛:“往事休要再提。”
段弈被他的表情唬住,也不再多問。他沉默地扒飯,看起來確實是餓得狠了,風卷殘雲一樣地吃完,再把乾乾淨淨的碗擱在桌上,碗裡一粒米都不剩。而此時目瞪口呆的楚逾明碗裡還剩下一半。
飯畢,楚逾明幫段弈拆開繃帶檢查身上的傷口。他以為過了一天傷口應該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並沒有,那些傷口原先怎麼樣還是怎麼樣,甚至還在往外滲血。楚逾明方才想起修仙之人和普通人的愈合速度天差地彆,深可見骨的傷口,修士打個坐的工夫就能長好,普通人卻需要十天半月乃至更多的時間去養傷。
段弈頗為好奇地看了看自己手臂上那些用於縫合的靈線,有些透明,摸上去沒有實感。
楚逾明扒著段弈的傷口看了半天,忽而問:“你想不想修仙?”
如果修了仙道,段弈或許能恢複得快一些,可以少受點苦。
段弈思考片刻後略一點頭。聽起來這事對他有益無害,而且他身處異世,確實是需要一技傍身。
“好,但現在太晚了,你先睡一覺,明天我給你測靈根。”楚逾明起身,走出門前還不忘回頭向段弈招招手,笑道:“晚安。”
晚安,段弈在心裡默默回應一聲。他攏好衣服,神色複雜地看著楚逾明離去的背影。穿越一事讓他的頭腦到現在還是一團亂麻,雖然這位名叫楚逾明的老好人願意幫助他,展現出極大的善意,但他心裡仿佛一直有個聲音在警告他不能輕易相信他人。
他幫你,肯定是對你彆有所圖。那個聲音這樣說道。
段弈搖搖腦袋,蒙頭躺下,卻怎麼也睡不著,一閉眼似乎又能看見那些慘烈的景象。他就這麼在黑暗中大睜著眼睛,熬到半夜才終於勉強睡去。
第二天中午,靈氣最盛的時候,楚逾明拿著一小塊巴掌大的試靈石到段弈房中,兩人一起坐在桌旁。
“想象自己小腹處有一股氣,然後慢慢地把那股氣運到掌心,”楚逾明說著,手上琉璃珠一樣的試靈石倏然金光大盛,“就像這樣。順便一提,我是天靈根。”
段弈躍躍欲試。他從楚逾明手裡接過試靈石,按著他所說的開始閉眼想象。
睜開眼,試靈石卻毫無變化,段弈眼裡流出失望之色。
楚逾明安慰他道:“沒事,第一次可能有點困難,再試一次就好了。想象的時候要摒除雜念,全心全意地去想。”
段弈再閉上眼,這次他想了更長的時間,幾乎連呼吸都停住了。
一旁的楚逾明比段弈更心急,他滿懷好奇地盯著段弈手中的試靈石,猜想段弈會是單靈根還是雙靈根,他覺得段弈的氣質更像是水靈根——也許會是罕見的冰靈根?
時間漸漸地流逝,然而兩人所期待的並未發生。試靈石靜靜地躺在段弈掌心,沒有顯示出任何顏色。哪怕是最次的五靈根,試靈石也會現出較黯淡的五個顏色。
楚逾明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他不曾想過的問題:段弈……會不會沒有靈根?
他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所以潛意識默認所有人都是有靈根的,但段弈不同,他是整個肉身都從其他世界穿越而來。
麵對著段弈詢問的目光,楚逾明輕咳一聲道:“那啥,這世上總會有一些人沒有靈根,這是先天所決定的,不是你的錯。不能修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這也有鍛體的功法,你可以拿去看看。”
“等我傷養好再說吧。”段弈神色黯然地笑了笑,把試靈石還給楚逾明。
楚逾明看他笑這麼一下,心裡不太好受。他知道段弈是不甘屈居人後的,在這修士滿地跑的世界裡卻不能修仙,實在是為難段弈了。
他居然萌生出了乾脆和段弈換一換身子的想法,反正他楚逾明胸無大誌,拿著這天靈根也算是暴殄天物了,還不如給段弈呢。
但隻能是想想而已,真要有的選,段弈估計也不會同意和他互換。
此後幾天都是平淡如水地度過。段弈終日把自己悶在屋裡養傷,楚逾明生怕他憋出什麼毛病來,在帶給他的鍛體功法底下還夾了幾卷自己珍藏多年的話本小說,既能解悶,也能讓段弈多了解一點這個世界的事。
楚逾明還搞了張躺椅,打算把段弈從屋子裡扯出來曬一曬。可惜天公不作美,他下午剛把躺椅搬出來,積雨雲就悠悠地飄過來,將太陽擋得嚴嚴實實,他隻好鬱悶地又把躺椅搬回去。
段弈坐在門檻上,手裡拿著本讀了一半的《百曉生話江湖》,默默看楚逾明忙前忙後,又抬頭瞥一眼灰黑的雲層,不作聲。
是夜,暴雨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