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司一直拖了一年半,在澤村24歲的時候,那張賭球卷被證實是由其他人帶到他房間裡的,那些知情人士也都是群樂於造謠的水軍,而那些照片,那種明顯是偷拍的,未經登記的照片,也都是拿網絡上的照片P的,他獲得了清白,卻徹底失去了打棒球的機會,因為日本的棒球隊伍就那麼幾家,誰都不願意要一個曾經因為被懷疑打假賽而逐出隊伍的人,雖然官方並沒有發任何說明,但是澤村,他的的確確被日本棒球徹底拋棄了。
“亮介前輩,”在澤村離開日本的最後一周,他難得地來了醫院看望亮介前輩,“我打算去美國了。”
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自己這個已經有些陌生的後輩。
澤村也跟著沉默了一會,然後,他把頭深深地埋在了自己的手臂裡,說道:“我明白我這個決定是多麼的自私,這辜負了太多相信我的人的期待。隻是我……“他的聲音顫抖了一下,露出了明顯的哭腔,”前輩,我投不出來球了。”
Yips,投球失憶症,一種明明記得自己的投球姿勢卻怎麼也投不出來的疾病。或許是因為那場比賽中沒有一個人能為自己提供支援,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就像未卜先知一樣,把他的球一個,又一個地轟出去,也或許是自己扶持的後輩選擇背叛自己,把賭球卷塞入他的房間,也有可能是他看見了盤踞在球場上方的資本力量。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在經曆完這一切,他真的沒有辦法在棒球裡尋找到一絲樂趣了。
“但是我不想放棄,前輩。“澤村把頭抬了起來,他並沒有流淚,一雙金黃色的眼睛執拗地盯著前方,”我想去美國看看,那裡會不會有治療yips的方法。誰也不能讓我放棄棒球,我自己也不可以。”
在曆經那麼多的痛苦後,那雙金黃色的瞳孔就依舊那麼乾淨,純粹,在這樣的後輩麵前,自己怎麼會提出任何拒絕呢。
但是笨蛋究竟還是笨蛋,澤村他這個人雖然要說去美國,實際上也隻是準備了護照,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找好。所以在數落了一遍粗心大意的後輩後,他認命地幫澤村詢問一些消息。一開始效果並不好,畢竟從小就生活在日本的他,對美國的了解僅限於好萊塢出品的恐怖片和MLB比賽。最後,他還是撥打了從一開始就寫下來的電話號碼。
“你好,克裡斯。”
“你是?”克裡斯的聲音有些疑惑,或許他是真的沒想到自己會接到一個日語電話。雖然一畢業就去美國了,但是他的日語依舊非常好。
“我是小湊亮介,我們曾是一個棒球社的。”成年人的交流似乎都是從這一句話開始的。
另一邊傳來了一陣笑聲,“我當然知道是你了,亮介。我一開始就聽出來了,不過,你會給我打電話還真是稀奇呢……是有什麼事嗎?”
“你長大後變得無聊了許多,克裡斯。不是我有事,是我的一個後輩,他打算去美國,我想幫他問一下。”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才說道,“你說的是和你同隊的澤村榮純吧,他為什麼想要來美國?”
“你知道?”小湊亮介也知道自己的聲音有著不太禮貌的驚訝,但是他控製不住。
“澤村榮純,棒球賽場上的超新星,卻卷入打假賽的流言中,最後自己‘選擇’退出日本棒球。我想,這麼大的新聞,隻要對棒球有所了解的人都會知道他。更不要說,他是和你同隊的投手,而你就是為了接他被打出的球傷了腿的。”克裡斯的聲音顯得格外冷酷無情,在他徹底放棄棒球後,他在麵對這一話題的時候,總是會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不是他被打出的球,而是投手被打出的球,作為二壘手的我都是有必要去接的。”他解釋了一句才繼續說道,“他得了yips,他想看看能不能在美國找到治療方法,與我們不同,他從來都沒有放棄棒球的想法。”
這句話對於因為傷病而放棄棒球的克裡斯和小湊亮介來說有些惡毒了,但是就好像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一樣,兩個人都感到了一瞬間的解脫。
“倘若他真的是那樣的話,就讓他去紐約吧,我的父親在那裡有一棟房子。我想,在失去一個熱愛棒球的兒子後,他可能會歡迎這個男孩的……”
“請前往美國德克薩斯州的阿靈頓的旅客前往登機處登機,您的飛機馬上要起飛了。”機場的廣播打斷了小湊亮介的思緒,謝天謝地,這個台風終於過去了。
急急忙忙上了飛機後,躺在座位上,小湊亮介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日本東京到美國德克薩斯州的阿靈頓,一共有10383公裡,飛機要飛行接近十三個小時,他迷迷糊糊地想到,那時候的澤村是這樣忍受這漫長的旅途的……
六年前,小湊亮介把一無所有的澤村榮純送上了去往美國的飛機,六年後,他自己也坐上了這架飛機,去見證他的後輩贏得最後的勝利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