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彆緊張,我給高老師看過你的作品,我們都認為你的風格和這部劇渾然一體”,說到這她歪歪頭回憶:“況且你又不是第一次接觸這部戲了。”
“什麼?”
祁一桐倏然抬眼。
“四年前那姆戲劇節,你托我幫你搞一張閉幕大戲的票,可不就是《爻祭圖》嗎?”
祁一桐眼珠動了動,剛想說些什麼。
“吱呀——”
不遠處休息室的門猛地被打開,裡頭出來一個穿著皮夾克的男人,四十歲上下,臉上不掩怒氣。
許是沒想到外麵站了兩個人,男人眼底閃過一絲尷尬。但很快的,在看清了祁一桐手裡的相機之後,他臉上的怒火更甚,從鼻子裡狠狠“哼”了一聲,大步流星地擦身離去。
休息室裡的高龔民也看到了兩人的身影,對她們點了點頭,示意二人進來。
高龔民是個高瘦的老頭,頭發半白,不怒自威,因為祁一桐的年輕露出了點不信任的神色。
這樣的神色祁一桐入行以來早就習以為常,她到底不是剛出社會的大學生,做攝影師和什麼樣性格的人沒打過交道。幾個簡單的問題答得滴水不漏。
這個時候已經離放觀眾入場隻剩半個小時,祁一桐從高龔民那出來,回到了劇場。
正式演出時長近三個小時,祁一桐早早坐到了提前預留出來的攝影席,因為不是跟組攝影師,抓拍起來時刻不能放鬆。
一整場下來拍爆了兩張卡、一塊電池,結束了也不敢休息,坐下來第一件事就是檢查素材。
等到她審完素材再抬頭,整個劇場也不剩幾個人了。
祁一桐換了左肩背相機,右手手腕垂在身側,指節不正常的彎曲著,細看能發現正在微微發抖。
她的腱鞘炎犯了。
胡棠發消息說去找劇院的人要熱敷貼了,讓她在前廳等著。
祁一桐按照記憶,找到了劇院地衛生間,但是時至夏天,水龍頭沒有熱水,隻能把手腕置在烘乾機下麵緩解。
這毛病她養了一年多了,藥物治療加上平常注意休息,已經不怎麼複發,這乍一下疼起來,真的很要命。
就在祁一桐咬著牙給自己按摩的時候,男廁響起了衝水聲,走出來一個人,是之前的皮夾克攝影師。
對方一身煙味,和她搭話,大約是把她當作隻會拍糖水片的小女孩,話裡話外諷刺了一番,祁一桐沒搭理,往外走。
誰知男人來了勁,追了上來,甚至動手拉她。
對方的手觸碰到她裸露的肩頭,像入骨附髓的蛇,祁一桐驟然打掉他的手。
這邊動靜這麼大,胡棠從二樓趕了下來,推開男人站在祁一桐身前。
“你做什麼?”
男人語氣不佳,“我做什麼?我還要問問你,你請的什麼人,我指點了兩句氣性這麼大!”
本以為戳中了胡棠的軟肋,誰知胡棠大笑兩聲,“你指點她?如果不是學了她的調色,按你原來的風格根本不可能被高老選中,現在我請來本尊你居然說你指點她?”
男人整衣服的動作一僵,兩秒後不敢置信,指著祁一桐乍舌:“你是說她是——”
“她就是‘異同’,那個你費儘心機想模仿的攝影師。”
男人快速漲紅了臉,顯然不願相信,“怎麼可能……”
祁一桐倒是沒想到會有這一層聯係,目光驚訝了兩秒又歸於平靜,“如果我是你,我不會接下不符合自己風格的工作,維護自己的作品,我認為是創作者最基本的操守。”
男人麵上羞惱,剛想斥她,目光一暗,“說的挺好聽,如果高老要你改圖,你能硬氣拒絕?”
祁一桐愣了愣,身後胡棠扯了扯她的衣袖,然而她心不在此,沒能發覺。
沉默了兩秒後。
“我有必須留下來的理由”,祁一桐嗓音由艱澀慢慢轉為肯定,“但我確信,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明白如何拍楊老師。”
此話一出,場上寂靜一片。
皮夾克看著她身後,眼中玩味,胡棠加大了扯她的力道,略顯焦灼地叫了她一聲。
祁一桐有種不好的預感,順著她視線回頭,不遠處站著兩個人。
其中一人是神色難以分辨的高龔民。
另一個人換下了紅色舞服,黑色針織套裝襯得人寬肩窄腰,頎長如竹,漂亮的肌理在柔軟輕薄的布料下不露自現。
他高鼻深目,五官與輪廓的棱角清晰硬朗,卻長著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在劇院大廳的燈光下閃著琥珀色清淺透亮的光澤,沉默而優雅,美麗卻危險。
是楊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