暹。
太陽升起的意思。
手機上顯示好友申請已通過。
祁一桐瞥了一眼楊暹,他拿著手機正在刷著文章,文字密密麻麻的看不出是什麼。於是她在聊天框打字:你好,我叫祁一桐。
對方手機屏幕上彈出彈框。
咚咚桐:你好,我叫祁一桐。
但楊暹依舊在下滑著文章,看來是沒打算改她的備注。
祁一桐又看看對方的頭像,是一團藍色的絮狀物,點開放大,像是顯微鏡下的某種細胞,流線形狀的、沒有規律的相互勾連著,又像是人體交錯的血管。
祁一桐控製不住目光遊移到楊暹手上,他正單手拿著手機,手背上泛起淺淺的經絡,還真和他的頭像有點相像。
她繼續點進他的朋友圈,裡麵更新頻率不高,大部分是一些藝術活動分享,偶有一些生活碎片的照片。
很神秘,很符合他給人的感覺。
本人就坐在旁邊,祁一桐不好意思多看,收起了手機正準備乾點什麼度過這兩個小時。
“咕嚕...”
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她沒有說話,楊暹也沒有開口,司機在沉默的開車,車載音樂也是關閉的狀態,因此,寂靜的車廂裡,這聲響堪稱鑼鼓喧天。
祁一桐默默捂住肚子,麵上若無其事,心中祈禱楊暹能假裝沒聽到。
楊暹確實是聽到了,也忍了,但沒忍住,真真切切的笑了出來,笑的一雙桃花眼彎出了俏皮的弧度。
因為他這一聲輕笑,祁一桐懊惱的想瞪他一眼,但奇異的,那點情緒在捕捉到他化冰一般的雙眼時,像流沙遇風,很快的就被吹散了。
他邊笑邊從隨身的背包裡翻出一袋小餅乾,用那種含著笑意的聲音對祁一桐說:“給你墊肚子,到那姆最快也要十點,戲劇節期間那姆的餐廳都會營業到很晚,找個地方吃飯不難。”
祁一桐低著頭接過了餅乾,小聲說了句謝謝。
楊暹遞給她餅乾後就不再看她,繼續玩手機,祁一桐遲疑著看了前麵沉默的司機一眼,對方似乎也沒有要阻止自己在車上吃東西的樣子。
幸好幸好。
撕開包裝袋,裡麵是小熊模樣的餅乾,難以想象是從這人包裡掏出來的零食,太違和了。
祁一桐捏著小熊看了一會兒,塞進嘴裡,酥脆的餅乾在牙齒間碎開,聲音清脆響亮。
她動作僵住,剩下的都先含在嘴裡,等稍微變軟才咀嚼吞下,以最小的動靜快速乾完了這包可愛的小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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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的時間很無聊,雖然蒼市市區海拔不高,但那姆背靠山地,越走海拔越高,保險起見,祁一桐沒敢在車上玩手機,聽著音樂不自覺睡了過去。
再睜眼的時候,已經近十點,窗外黑漆漆的,路燈隻能照亮腳下,再遠一些視野就全部攏在黑暗裡,手機地圖顯示大概一刻鐘之後就會進入那姆鎮。
車裡沒開燈,祁一桐就著昏暗的路燈看向楊暹,對方正在閉目養神。
空氣裡有若隱若現的清香,說不出什麼具象的形容,有點像潮濕的木頭。
不知道是楊暹身上的還是車裡噴的。
沒過多久,前方出現越來越多的光亮,道路兩邊鋪麵也開始增多,車子駛入了煙火氣的聚居建築,最終停在了一家高檔民宿前。
楊暹睜開眼看看窗外,轉頭問祁一桐:“你住哪裡?”
祁一桐打開民宿頁麵的定位,顯示不太遠。
“就這附近,我走過去就行了,順便買點吃的。”祁一桐謝絕了他叫司機開到自己民宿的善意。
楊暹傾身看了眼她的手機界麵,顯示步行十幾分鐘。
那姆戲劇節前後十分熱鬨,即使是夜晚街上也有很多人,再加上他也坐了一天的交通工具,很是疲憊,於是沒有強求。
下車的時候,祁一桐特意檢查了行李箱,確定是自己的才拿走,楊暹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她臉瞬間蒸騰,愣是裝作沒瞧見。
二人就此告彆。
祁一桐就著導航找到了自己訂的民宿,沿途隨便找了家店打包了一份雞絲米線,簡單打發了到蒼市的第一餐。
等到洗漱整理完躺到床上,已經快十二點了。
身體上十分疲憊,精神上卻意外的清醒。
祁一桐想起還沒轉車費給楊暹,翻出手機,點開了聊天框,將錢轉了過去。
等了一會兒,對方沒有回複,想來應該是已經睡了。
祁一桐在聊天框刪刪減減,最終隻發了一句:謝謝你的小餅乾,晚安。
想起他笑她肚子叫時彎起的那好看的桃花眼,祁一桐鬼使神差的又加了個貓貓鞠躬的表情。
理所當然的,對麵依舊靜悄悄。
祁一桐丟開手機,房間裡加濕器噴著細碎的煙霧,發出微弱的震動,祁一桐就在這震動裡,開始回想今天波折的一天,想著想著又繞回到楊暹身上。
沒有辦法,這個人好像隻是站著什麼也不做,都有很強的存在感。
祁一桐不知道他的年紀,不清楚他的身份,但光是那抹出眾的氣質,放到哪裡都難以讓人忘懷。
當他不笑時,他就像是泡在天湖裡堅硬的石頭,冰冷而危險,時刻提醒著你他不歡迎你的靠近。
可他一旦笑了......
祁一桐抱住床頭的枕頭,將臉陷入鬆軟的棉花裡。
她第一次知道,用春風化雪形容人,居然是種寫實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