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液體透過手、指的縫隙低落在地板上,安瑟聽到有人在哭。那哭聲隱忍低沉,卻又仿佛壓抑著胸腔內的撕心裂肺,安瑟原本的好心情被這聲音毀的稀碎。
夢中的安瑟感覺自己視線上移,一張熟悉的麵孔出現在自己麵前。
是帕爾修,安瑟好像並不覺得意外。
帕爾修的五官比現在稚嫩,通紅的眼眶中布滿血絲,一雙碧色的眸子閃著無限悲痛,他雙肩顫抖,眼淚止不住的留下,砸到安瑟心間。
“求你不要走,我隻有你了,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
夢中的帕爾修神色彷徨近乎祈求的跪在安瑟身旁,像是無家可歸的孩童令人心生愛憐與不舍。他乾澀的喉嚨始終重複這這幾個字,但就僅僅這幾個字,卻字字如刀,割的安瑟的心臟血淋淋。
“可是我也沒辦法啊。”安瑟這麼想著,他感覺自己渾身上下更痛了。
這個時候的帕爾修就像孩子一樣,安瑟莫名想著。
“你願意抱我一下嗎?”
安瑟聽到自己的聲音小心翼翼,又像是帶著無比的眷戀與不舍。
帕爾修一愣,而後連忙展開雙/臂緊緊將安瑟抱在懷裡,仿佛要嵌入骨/血般。
離近後,安瑟聽到了埋在自己耳邊的哽咽哀鳴,像是迷路的孩子絕望無助。
直到這時,安瑟才感受到了狂喜之後洪水一般的悲傷,奔湧而來的感情太過龐大,幾乎要把安瑟從裡向外撕開。
安瑟忍住身心俱痛閉了閉眼,他感覺自己擠出了最後一絲力氣,抬手附上肩/膀柔軟的發絲:“帕爾修,是時候長大啦……我把我的血給你好不好。”
淡金色的頭發軟到心裡,安瑟一時間不舍得放手。
他感覺肩/膀上的人猛地一震:“我不要!”
帕爾修下意識的要推開安瑟,卻又不忍心放手。
夢中的安瑟輕笑:“可是我馬上就要死了……”
“不!你不會!你不能!”帕爾修抬起頭來,他急的語無倫次。
手中的發絲脫落,安瑟有些失落的撚了撚空氣,而後狠了狠心,抬頭正色看向帕爾修,而語氣柔和又像是在勸胡鬨的幼童:
“聽話,我現在真的不太舒服。殺了我吧,我把我的血給你,彆把我的其他再給彆人了。”
兩人好像又說了很多,安瑟的感覺自己的感官已經開始模糊。他已經看不清帕爾修的麵容,可是痛徹心扉的哭聲還鍥而不舍撕扯著他的耳膜。
好像過了很久,安瑟聽到了刀劍抽出劍鞘的聲音,從外而內的疼痛瞬間刺/入胸/腔,和體內五臟六腑的持續燒灼相比,這個突然而來的刺/痛倒顯得格外溫柔。
安瑟看著眼前的身影靠近,伸出手憑著觸/感擦掉一滴滴絕望的冰涼。
環在腰上的手是那樣的緊,緊的安瑟喘不過起來,不過他一會兒也確實不用喘/氣了。
頸/間覆上的柔軟傳來一陣輕癢,一點疼痛感傳來,和自然的傷口流血不同,安瑟感覺到脖/頸間的鮮/血被汩汩抽出。
安瑟感覺自己的心情又變好了,他快樂的想要大笑,興奮的想要起舞,自始至終都不知道原因。
畢竟夢隻是夢,由一個個零散的片段拚湊,為何而喜為何而悲,全都是沒有緣由的。
就比如安瑟正在逼/真而又荒謬的夢境中,險些要把自己笑醒的時候,馬什的車技先一步叫醒了安瑟。
麵對突然在深林中竄出的一堆人,馬什用力一拉馬韁繩,才救了自己的“臨時同事”一命。
然而“臨時同事”和馬什配合的雖好,可兩人合作的“任務對象”卻不怎麼樣。
安瑟被馬什的一個急刹晃醒,整個人向前倒去,直直磕到了前方車夫的椅子上。
馬什沒有那麼金貴,也沒給自己弄什麼坐墊。車夫座椅上是原本馬車主人出於人道主義,給車夫鋪了層薄薄的坐墊,才令安瑟的頭免於磕破。但縱然有一層軟墊,安瑟也被磕的不輕。
安瑟剛從夢中出來,心中各種心情還沒有來得及消下去就被狠狠磕了一下。有可能也是磕的位置太接近眼睛了,觸及到了眼眶周圍的神經,總之安瑟的眼淚突然就開始沒來由的往外冒,眼罩被打濕黏在眼上。
隔著滿腦袋的“嗡嗡”聲,聽著馬什的大聲質問,安瑟意識到可能是遇到強盜了。
安瑟抬手摁了摁鼻子,打算悄悄隱住抽鼻子的聲音,扶著額頭自己在馬車裡慢慢爬起。
正在這時,安瑟聽到耳邊一聲巨響,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一隻手抓住安瑟所在馬車的後窗,蒼白的手背上青筋微微鼓起。一聲劇烈的聲響後,馬車車棚的後麵被整麵拆下,“咣”的一聲扔到一邊。
原本出現的強盜各個目瞪口呆,他們之中就是多麼有勁的漢子,也做不到徒手將馬車的一整麵一下子拆下來。
馬什也目瞪口呆,心想這貨不是被自己騙走了嗎,從哪兒冒出來的?
帕爾修沒工夫管周圍的人,他滿眼隻有安瑟。
修長漆黑的皮靴一步跨上馬車,帕爾修伸手將安瑟扶起,小心快速地摘下他的眼罩。
安瑟還沒來得緩過神來,就感覺自己被一雙手輕柔拖起,之後視野突然一亮,剛剛夢中的人竟然出現在自己眼前。
安瑟眨了眨眼睛,他模糊的視線漸漸聚焦,看到了帕爾修輕蹙眉頭。腰/上的手和夢中一樣牢固,冰涼的手/指覆上眼眶。
帕爾修看著安瑟通紅的眼睛,眉心皺的厲害,他聲音低柔輕聲詢問:“撞到眼睛了嗎?”
安瑟本來都已經沒事了,結果剛剛夢中還讓自己悲喜交加的人,卻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滿是關切地望著自己,他內心突然沒緣由的起了波瀾。
安瑟感覺鼻子眼眶酸的要命,除了委屈還有無儘說不清的難受,他看著帕爾修,剛剛在夢中的情緒全都翻了上來。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隻來得及“嗯”一聲,就抽噎的不能出聲,於是倉皇的將自己蜷縮進帕爾修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