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隨是散魂,靈魂從一出生起就是零零散散,可拆可分。
影隨之所以沒有解釋是因為他的時間不多了,這具身體因為長時間沒有獲得本體的滋潤,已經開始潰爛,最多兩年時間就會徹底損壞。
所以不論他說不說,他都注定會離開他,比起再一次讓他受傷,還不如他主動拋棄。
記憶裡的稚嫩孩童逐漸與現在的暴虐帝王重合,眼中皆是化不開的愛意,隨即是一幕悲烈淚麵一閃而過,弄得影隨頓時頭痛欲裂。
影隨怎麼可能不知道花無姬對他的感情?
花無姬從來都沒有向影隨隱藏過他的愛意,兒時是,現在也是。
花無姬的愛意和他其他感情比起來就如炎夏的灼日般熾熱,但是影隨卻是初春的遺雪,他注定不會接受他的愛意。
影隨從來到這個世上的一刻起就好似被詛咒了一般,沒有絲毫感情,他不知道悲傷,開心,憤怒…,常人所糾結的種種,他皆無從感受,無從得知。
花無姬於他而言隻是一個承諾和報答。
影隨輕歎出一口氣。
他如今的處境雖然狼狽,但也正如他意。
不用時刻守在主人的身邊,他也終於可以放手揮發自己所剩不多的,最後的價值了。
沒了他,主人還有無數的守衛,影一就是個例子。
湧動的腥甜終是不受控製的噴湧而出,影隨麻木的看著一地狼籍心中毫無波瀾。
他現如今的身體隻能算是一個殘次品,因此一旦受傷沒有外界的幫助就恢複的極慢。
“給你,彆死了。”
影一去而複返,再次向影隨丟了一個瓷瓶,這次的瓷瓶與先前的不同,這個瓷瓶並沒有落花宮專屬的圖騰標誌,而是一個龍首鳳身的怪異靈獸的圖案。
這個圖案是北境王室的專屬。
影隨看著砸中了他的胸膛,掉落在地的瓷瓶沒有動作,隻是艱難的抬頭看了影一一眼,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影一當即冷笑,雙手環胸,靠在門框上,道:“放心,我不會對你家主子做什麼的,隻是提前為自己找了個後路而已。”
影一上前撿起瓷瓶,把裡麵的幾顆晶瑩剔透的丹藥放至手心。
影隨知道影一的話不假,整個影閣1/2的人都向影一無理由的傾倒,隻要影一真的想,隨時都可以發起一場暴動。
影閣作為落花功至高實力機構一旦發起暴動,對落花宮而言,它造成的打擊就是不可挽回的。
他早在十幾年前就知道了這個消息,影一顯然是對暴動沒有絲毫想法,要不然的話早就行動了。
至於花無姬知不知道這個情況,影隨並不確定,因為他也隻是在影一口中得知然後暗中調查才確認的。
“吃了吧,吃了你才有力氣為你那個沒有良心的暴君賣命,才能快點完成你的承諾,我修煉的功法跟你家主子不一樣,沒辦法為你療傷,你就先屈尊將就一下。”
影隨看著眼前丹藥默了默,道:“我動不了。”
“嘖,毛病。”
影一聞言當地掰開影隨的嘴,手法極其粗魯的把丹藥塞了進去。
影隨就著口中的血,把丹藥咽了下去,丹藥一下肚,一股股熱流直衝各個經脈,熱流所到之處,殘損的經脈皆被一一修複至七七八八。
“行了,你就跟我住一起吧,那些小的們住的地方簡直不是人住的,不適合你養傷,大堂你也彆去了,想要什麼任務,直接跟我說,我給你拿。”
影一身為影閣閣主,眾影衛的首領,手中的特權還是很多的。
“你應該不知道吧,你家主子計劃以你為理由向其他勢力明麵上撕破臉。”
影隨聽著沒有反應。
果然主人在龍雛之爭上的反常不是沒有理由的。
以他為餌,引萬物入局。
“喂。”
影一用新的一隻手帕擦淨了影隨的血汙,眼中沒有了先前的嘲弄,隻剩嚴肅認真,就連說出來的話都是斬釘截鐵。
“跟我走吧,北境那邊的王府已經做好了,隨時迎接我們的準備。”
修真界在兩萬年前被天罰一分為二,一為南境,一為北境。
南境是後來所創,本是流放亡命之徒的貧瘠之地,但是因為人漸漸的多了,也就有了另一番景象。
北境根基深厚,水土富饒,實行君主專製,大多為機構家族。
影隨閉上眼睛,無聲拒絕。
影一扔掉手中徹底被血汙浸染的手帕,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一眼影隨,道:“我看你真是被區區一句話綁上了!”
“算了。”,影一道:“老子有的是時間等你,等你徹底寒了心,再跟我走也不遲。”
“等你緩過勁兒來了,自己收拾一下。”,影一指了指地上的一片狼藉,說道:“我先走了,因為你的事,我還有一大攤爛攤子得收拾。”
等到影一走後,影隨才幽幽睜開眼,昏暗的燭光灑在他的臉上,明暗分明,陰影之中的眼簾半掩著,意味不明。
影一是他早年去北境執行任務的途中救下來的少年,本以為自那一過之後,他們就再無交集,結果在二十多年之後的影衛堆裡又再次見到了他。
忠於他,還是忠於花無姬,影一明顯是選擇了前者。
虧了他還對他百般嘲諷不屑,結果自己還不是因為那一時他所伸出的援手,對他誓死效忠,以身相報。
他們是同樣的人。
他們都至生生於黑暗見不得一丁點的光。
見了,就會上癮。
想到花無姬並未被清除記憶,影隨的頭不是一般的疼,雖然他明麵上已是棄子,但往好處想想,既然他被留有一命,那就必然於花無姬而言還有一定作用。
主人看樣子已經是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找到他,影隨心想。
影隨淡漠的眼神突然暗了暗,雙手緊緊扣住地麵。
他不會讓他再次回到魔界,這是他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