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鑒明歎一口氣,他看著麵前這張自己永世難忘的俏臉,知道自己什麼都不該說,但還是決定豁出去,“海市,我昨夜去敬事房查了記錄。”海市垂下了眼,沒說話。方鑒明深呼吸一口氣,說,“陛下第一次寵幸你,是在蝶泉穀溫泉。第二次,是半年之後,清晨在禦花園的梨花樹下。後來你懷了龍種,陛下本想封你為妃,可是你不幸失足從長廊最高處滾下了石梯,胎兒沒保住。命救回來了,昶王暗殺陛下,你又擋了一刀,在床上躺了半年------”“陛下每日千年人參喂了我六月有餘,把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海市平靜地打斷了他。“陛下一再沒讓你自儘成功,你心裡感激嗎?”方鑒明發出了靈魂拷問。海市沒回答。方鑒明又說,“陛下後來又在正殿書桌後寵幸了你,你沒能起來,陛下讓宮女就地打鋪蓋讓你休息,整整兩日,讓朝中大臣暫停上朝。海市,我不懂陛下為何沒有立你為後,但是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現在坐在這裡,是因為淑容妃臨死托孤,還是你真的享受宮中生活?”海市沒有看他,微笑了一下,拄著手杖緩緩站起,“相比駙馬爺坐的三年苦牢,天啟的一切又何足掛齒?帝姬的死我非常遺憾。黃泉關經年,她確實愛駙馬爺至深。黃泉關征戰多年,百姓受苦,如今右王已斃,卓英接管領地,駙馬爺平安凱旋,確是大徵之福!駙馬爺,你我肩上均負重擔,海市得離開了,還請駙馬爺見諒。”正好玉苒回來拍門,見海市行走緩慢,方鑒明親自去把門開了。玉苒見是他,呆了一下,連忙行禮。方鑒明說了一句,“春末夏初,正是冷熱交接之時,最易感染風寒。太傅身子弱,有勞玉姑了!”說著,對玉苒行了一大禮。玉苒大驚,連忙跪下還禮,想說什麼,站起來卻隻見到方鑒明在芭蕉樹旁遠去的背影。

海市慢悠悠地回席,才發現方鑒明已經端坐於自己座椅之旁。她沒有說什麼,神色如常地坐下。惟允見老師回來了,眉開眼笑,一直拉著海市聊天。《帝女花》已演完,周幼度讓方鑒明點一出,方鑒明趁著這個機會轉過頭去,飽覽海市絕美的側麵,說,“太傅錯過了方才的戲,該請太傅來點!”海市抿了抿淺紅的嘴唇,沒有看他,又伸手把鬢邊碎發撥至耳後,想遮住他那過於直白的眼神。方鑒明不禁把注意力放至那雙沒有塗蔻丹的纖纖素手,隻見小小貝殼粉紅的指甲,在海市臉上薄薄細白的肌膚旁掠過,讓人看了心裡一蕩。今日受邀看戲的均是天啟絕色,與海市一比,竟均黯然失色。方鑒明忽然明白了帝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宮中有這樣的人兒,日日在身邊儘職儘責,能不動心思嗎?!

海市不想方鑒明這熾熱的眼神被旁人看了去,不得不轉過頭對他笑了一笑,“謝謝駙馬爺!”方鑒明瞳孔上下移動,想緊緊抓住海市與自己對視的一刻,但她真的隻給了一刻,又轉過去與周幼度說,“就讓他們琴簫合奏,唱一曲蘇軾的《水調歌頭》吧!”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昔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