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森林,無妄洞。
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不知從何處來到顧知野身邊,沙啞著嗓音道:“現在你知道了,你甘心嗎?這麼多年的屈辱,你當真絲毫不介意?”
顧知野捏緊拳頭,眼中情緒不明。
他怎能不恨,怎能甘心?
自從出生以來,他便總是活在彆人的辱罵,孤立中,總是活在死亡的邊緣,在生與死的分界線苟延殘喘,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多少年了,數不清了,他一直生活在這片暗無天日的密林,生活在這陰冷潮濕的山洞裡,像陰溝裡的老鼠,永遠見不得天日。
“當然不甘心!”
那人繼續蠱惑著:“既然這樣,由我帶你出這片無妄森林,你去把屬於自己的東西拿回來!讓欺負你的人都得到報應,如何?”
顧知野希望的當然是這樣,可他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子,他道:“你有什麼條件?”
“很簡單,隻需要你幫我解除封印,讓我重獲自由!”
“重獲自由?”顧知野反應過來,隨即嘲笑道:“你當我傻,你自己都沒有自由,談什麼帶我出去?”
“我跟你可不一樣。我的本體被祁宴修那個賤人給封在了無妄森林的西邊,黑水湖湖底。隻要你去把插在我心臟上的那把劍拔出來,我就可以重獲自由了。這樣你就可以去報仇了!”
黑衣人越說越激昂,仿佛他已經重獲了自由般,高興得直搖頭擺尾。
顧知野的手上是一個小瓷瓶,瓶身光滑透亮,一看便知是被人珍惜的擦拭過許多次。瓷瓶撰在手中,被仇恨痛苦侵染的心漸漸冷靜下來。
雖然想拿回自己的東西,但自己畢竟也是天庭的人,顧知野斟酌再三,道:“你既然被封印想必是犯了極大的罪,那麼我不能容許你出來害人。”
黑衣人一愣,而後不屑的嘲諷道:“你還真是愚蠢。天庭的人都這麼對你了,你還替他們著想。你把我封印解開,讓我們一起殺光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不好嗎?”
當然,這句話他也就是逞口舌之快。畢竟他被拂雪劍鎮壓了許久,魔魂削弱得厲害。
被捂久了的瓷瓶也溫熱起來,顧知野心中有了決定,拒絕道:“並不是所有神仙都是壞的,我不會幫你的,你死心吧。”
黑衣人氣不打一處來,頓覺眼前這人窩囊不堪,愚蠢蒙昧。
被封印這麼多年裡,難道天庭的人都變成傻子了?要不是昨日祁宴修來到此處,那熟悉的靈力波動無意間把自己喚醒,讓自己恢複了意識,他指不定還要待個幾千年幾萬年!
可如今這小子軟硬不吃,難道他還要清醒的被封印在湖底?
那可不行,絕對不行!
黑衣人努力的搜索有關這小子的一切背景,終於讓他捕捉到了一絲關鍵。是人就會有母親,就會牽扯出親情,特彆是對顧知野這個孤兒來講。
“哼,你可知你的母親是被誰所殺?”
顧知野一愣,愕然道:“我的母親……我的母親不是因為生我才死的嗎?”母親被自己克死是他心中永遠也無法抹平的傷痕。
“這你也信?這些個神仙,自詡為天下為蒼生,做的事卻陰狠寡毒,連畜生都不如!你真信了他們那套說辭?!當年我還沒修魔的時候在這裡可看得清清楚楚!殺你母親的人正是如今風光無限的福神,祁宴修!你母親慘死,她的兒子被關在這裡,可那祁宴修卻是得意極了。”
顧知野瞪大眼睛,眼裡有不可置信,震驚,緊接著化為悲憤還有濃濃的恨意。
黑衣人看到他這副反應就知道他上了當,這小子一輩子都待在這無妄森林裡,外邊的事一點也不知道,就算他胡謅,也不知道。
“要不是你還有用,他怎會將你留下?”
顧知野此刻已經聽不進任何話,滿腦子都是母親。他一直是一個孤兒,小時候無妄森林裡的小精怪都有母親庇佑,可他隻能眼巴巴的看著,無不透露著羨慕。傷口疼了,摔倒了,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處理好,沒有人會安慰他,他也沒有人可以哭著訴說委屈。
本以為一切都是他自作孽,可如今卻告訴他是另有其人。
往往不知道真相的苦難人生他也過得下去,總歸習慣了,可如今當血淋淋的事實被剖出來扔到他麵前時,他會覺得從前的一切種種都不值得,他明明可以過得幸福一點。
“好,我答應你。”
顧知野沉沉道。
“事不宜遲,趁今天西王母壽辰,人都不在,方便你我二人行事。”
黑衣人說完化作一團黑霧往西方飄過去,顧知野眉目緊縮,眸中仇恨滿滿,幾乎要溢出來。
不過半個時辰,二人便來到無妄森林的西端。
無妄森林西端的黑水湖是一個圓湖,湖水呈黑色,湖的周圍皆是枯木朽株。岸邊岸上堆滿了動物的屍體,空氣中彌漫著腐爛與死亡的味道。
顧知野忍不住捂住鼻子,問:“這湖水也是臭的嗎?”
黑衣人不屑道:“當然不是。我怎麼可能容忍自己生存在這麼臭的水裡?”
“那這水怎麼是黑色的?”
“這隻是表麵,下層的水已被我淨化了。快下去!時間緊迫!”
顧知野一咬牙,跳下水中,沒入水中的一瞬間,眼前一黑,身子繼續往下沉,沒過多久視野亮堂起來,果真如黑衣人所言。
原來這黑水透光。
顧知野的身體一直往下沉,周身靈力也在變弱,呼吸也未有方才那般順暢。他憋著一口氣剛到湖底,便覺兩腳有如注鉛般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