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涼涼,元樂衍本能的抓被褥將自己蓋住,卻扯不動。這邊的祁宴修也緊緊的抓住被褥,口中喊著:“湯圓,我的。”
沒有被褥,元樂衍又冷,睡夢中無意識的靠近身邊的熱源。本來睡的好好的祁宴修突然感覺身上一重,神識一清醒,睜開眼,動了動身子,將元樂衍的手腿移開。閉上眼睛還沒有睡著元樂衍又湊了過來。
“元樂衍!”祁宴修怒喊。
“祁宴修……彆小氣。”元樂衍喃喃道。
“……”祁宴修掀開被褥,抓住元樂衍的手臂,一個過肩摔。
被摔在地上的元樂衍沒有絲毫驚訝,像是習慣了一樣,站起來揉了揉臀,道:“沒事沒事,你繼續睡,我回去睡。”
元樂衍睡得迷糊,已今夕不知何夕,還以為是在天庭的時候,他死皮賴臉的要跟祁宴修擠一起睡,然後每次都是睡到一半被摔下床。
元樂衍半眯著眼睛,摸索著去了門口。祁宴修抱著被子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瘋。
不到一會兒,被風猛然吹醒的元樂衍連忙推開門回來。
看向床榻上抱著被褥一臉,散著頭發,一臉不滿的祁宴修,然後笑嘻嘻道:“宴修,是我睡懵了。”說著坐在祁宴修旁邊,又道:“不過你的力氣怎麼這麼大?竟能把我摔在地上。這要是以後長大了再摔,我可受不住。”
“不會有下次了。”祁宴修這句話是想說不會再跟他一起睡了。
可元樂衍偏偏曲解他的意思:“沒事,我不介意。我皮厚。”
“我出去走走。你先睡,不用跟我,我就一個人散散步。”
元樂衍見祁宴修這麼說再加上困意,於是道:“那多穿些,早點回來。”
“嗯。”祁宴修披著外衣,穿好鞋襪,推門而去。
月色朦朧,夜色如水,庭院裡一片寂靜。廊簷下掛著的護花鈴叮叮作響,垂下的流蘇隨風而動。
祁宴修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為何就到了玉蘭樹前。夜風又起,花落滿天。鶴霈塵已經離開。
“仙子……”
祁宴修循聲望去,看見男孩站在不遠處,瘦弱的身軀幾乎要淹沒在這濃濃的黑夜裡。走過去,蹲下身,道:“好些了嗎?”
那男孩眼眸純澈,皮膚算是白淨,隻聽他道:“我找了處河,將自己洗乾淨了,不臟了。”
祁宴修聽此這才發現男孩身上那層黑垢沒有了。原本這層黑垢是要留一晚的,方便保護才清除毒素的皮膚。不過這夜間去洗冷水,可不大好。
他道:“進屋。”
男孩乖乖跟著。
祁宴修展開被褥,道:“蓋好。”
“仙子。”
祁宴修糾正道:“我叫祁宴修。我是男的,你可以叫我哥哥。”
男孩卻沒有說話了,安安靜靜的躺在臥榻上,看著祁宴修。
“你名字是什麼?”
“娘親喊我阿野。”
“你的爹呢?”
“沒有見過爹爹,從小隻有娘親在。可是好多好多天前娘親給了我一包烙餅後就找不到了。”
祁宴修猜這孩子怕是爹不在娘不要,差不多是個孤兒了。
“咕嚕”阿野的肚子叫了起來。
“我去給你弄吃的,想吃什麼?”
阿野想到了什麼似的,開心道:“可以吃烙餅嗎?”他後又失落道:“娘親給我的烙餅被搶了,還有的掉在地上,沾滿了泥水。我撿起來吃了,娘親的烙餅很好吃,可是我再也沒有吃過了。”
“我知道了,我給你做。”
祁宴修很快去了雲舒寺的廚房,好在阿野沒有要求吃肉,麵粉寺裡倒是有。不過這孩子估計也沒怎麼吃過肉。
廂房內的阿野捂著肚子,縮成一團,眼巴巴的望著門口,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
當年娘親也是這樣,塞給自己一包烙餅後就離開了,留自己一個人站在原地等了好長時間,長到他的腿發酸,發抖,長到他頭暈目眩。直到懷裡熱乎乎的烙餅變得冰涼,變得如鐵一般硬,娘親也沒有回來。
或許是知道娘親再也不會回來了,於是他捂著涼透了的烙餅準備隨著鬨饑荒的災民一起走。因為那群災民裡有跟他穿的差不多的大人,也有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看著大人對小孩嗬護百般,他以為自己也能一樣,於是跟著去了。
可誰知還沒有靠近許多,那些原本還算和善的人立刻換了副嘴臉,惡狠狠的將他推倒在地。
原來人與人是不一樣的。
懷中被包住的烙餅掉了下來,那群人眼睛似乎冒著綠光,瘋了般向他撲來。沒被弄臟的,或者弄臟一點的烙餅被搶的乾乾淨淨,隻剩下糊滿了泥巴的烙餅。
那群人搶著烙餅,不惜拳腳相向,更有人撿起地上的石頭就往人的腦袋上砸,紅色的血沿著腦袋、臉流下來,一片混亂。
阿野那時七歲,被嚇得大哭,那群人搶完了烙餅,以為阿野身上還有,就要撲過來。阿野見狀抓起地上的烙餅就跑,包烙餅的布也顧不上撿了,那是娘親留給他唯一的東西,就這麼被扔在泥地上踐踏。
世道不安,人心不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