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風雪飄落,也擋不住愛意的熱烈。溫熱離開,嘴唇留有餘溫,在這個過程中祁宴修始終沒有閉上眼睛。
迎上師尊疑惑、探究、不解的眼神,顧知野歎息道:“師尊可討厭我的親吻?”
祁宴修搖搖頭,幾乎是沒有思索。討厭的話顧知野是沒有機會接觸他的。
“那麼……師尊,弟子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師尊也喜歡我。”
祁宴修茫然:“不知。”
“師尊跟我來。”牽起祁宴修的手,兩人起身走進食肆,去到顧知野的房間。
祁宴修看著顧知野關上了房門,轉身看向他,眼底帶著不同往日的情緒。
“做什麼……”祁宴修止不住後退,最終跌坐在床上,顧知野的床。
顧知野高大的身軀逼近他,將整個人籠罩住,投下一片陰影。一把將人壓倒在床,握住輕顫的指尖,凝視著身下的人。
“師尊不是不知道嗎?如果這樣…師尊也能接受,那便是喜歡了……”
顧知野呼吸粗重略微急促,手掌下移。
某處被觸碰到,祁宴修臉色頓變,瞪著鳳眼,滿是不可置信。
“你!”
“師尊彆急著罵。”顧知野叼住了他的耳垂。
………
“放,哈,放開!”祁宴修搖著頭,無意識地咬著食指,嘴角微微張開,眼睛裡蒙著一片朦朧水意。
顧知野聽得呼吸一緊,隻覺身下這人真是好欺負,僅僅是這樣就已經軟了身子,變了音調。
“混賬……”
微蹙的眉,略帶茫然的眼神,嘴裡說著罵人的話,直教顧知野心動。
“就混賬了……”少年的嗓音變得低沉誘惑起來,手中速度加快。
簾幔擺動,燭影搖晃,夜間無人,安靜無比,隻留下幾聲若有若無的喘息。
翌日。
顧知野醒時懷中空空,翻身起來時恰好迎著一道淩厲的目光,心一顫,抬眸對上那道目光。
祁宴修整理著衣領,裡三層外三層的蓋得嚴嚴實實。神色更加清冷,眼眸透著陌生之感。
“你昨夜,膽子可大。”
指尖透著陽光的暖意,可話語卻是那麼冰冷。
顧知野愣了下,隨即附和的笑道:“是有點大,可弟子什麼也沒乾呀。”
“我勸你以後少對我做什麼,也不要花言巧語,特彆是昨夜的事,最好不要想。”
“為什麼?師尊不是也,”
祁宴修冷眸微挑,道:“也什麼?你這般行事隻會害我。失了真元,我的……算了,反正你也不懂。”
“師尊。”
還想說些什麼,祁宴修越看越來氣,修為減了大半,情絲影響了無情道,他現在拿什麼去對抗秦在禦?
“行了,滾。”再不滾他就要打人了。
“師尊……”
“彆喊了!我不是你師尊!”
“………”
顧知野發現,此刻的師尊不同平常,渾身氣勢倒像師尊那時喚出的元神。
祁宴修這種狀態沒持續多久,失神了一會兒,再回神時已立在原地,頗有些不知所措,他迅速看了眼顧知野,轉身就走開。
空氣中彌漫著冷氣,馬車駛進皇宮,緩緩行在宮道。宮人們穿著厚重的冬服掃著路上的積雪,凍紅的手拿著長長的掃帚,時不時的停下來搓搓掌心,哈出幾口暖氣。
宮牆內長著梅花,霜雪壓著枝頭。
馬車停了,祁宴修下車的時候,當朝天子已經攜眾臣在殿外等候。
披著雪白狐球的帝王難掩喜悅之色,一雙漆黑的眸子從祁宴修現身一刻就一直跟著。
“仙師,你終於來了。”
祁宴修雙手放在額前,行了一個標準的禮節。
南宮奕承一如往年,樣貌更是分毫沒變,唯一變的隻有周身被歲月沉澱的氣質與威嚴。
南宮王朝是一個神奇的王朝,充滿無限玄幻的秘密與傳說。皇室一族擁有長生不老的能力,據說這是天賜的能力,至於其中真正緣由就不得而知了。
正是這樣,南宮王朝被認為是與天最接近,與神最親的王朝,所以祁宴修會選擇以南宮王朝的皇宮為中心,進行祭祀賜福。
南宮奕承扶住祁宴修,道:“仙師快起,不必多禮。”
祁宴修正身看過去,一眾大臣間有抹亮紅,在這雪白的世界格外顯眼,是元樂衍。元樂衍也發現了祁宴修在瞧他,便回了一個微笑。
“仙師還是如同往年一樣嗎?”
往年祁宴修會單獨安排在一個宮殿中。這個宮殿離帝王的宮殿近,也不屬於後宮之內,是最好的住所。
祁宴修點頭,道:“一切如常即可。”
“那朕為仙師帶路。”
“不必。”祁宴修與南宮奕承相處時間不長,隻是見過五次,可每次總會覺得此人性格多變。
“阿野,跟著他們先回神宮。”
神宮是南宮奕承提的名字,正是祁宴修在這裡的居所。
顧知野正欲拒絕,見祁宴修已經走遠了,走到元樂衍麵前,兩人說說笑笑。
這是顧知野五百年來第一次見到元樂衍,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討厭。不過他可不是當年什麼都沒有的乞兒了,這次他絕不怯弱。
“你的靈力怎會如此單薄?”
本來還是笑著的元樂衍在祁宴修靠近的一刻變了神色,肅穆的問道。
祁宴修一頓,蹙著眉,抿著唇,似有難言之語。
“你這樣能夠祭祀嗎?宴修,你與我說,是不是上次元神形態出了變故?”
在元樂衍的追問下,祁宴修紅了耳根子,好在長發遮蓋住了。
“沒事,我可以。靈力的事我以後再與你說。”
“仙君,是時辰沐浴焚香了。”
一個專門為祭祀培養出來的宮娥走過來,半蹲著身子行禮,提醒著。
祁宴修是祭祀的人,在登上祭台前七日需得焚香沐浴,食素避葷,靜心養性,以示誠心與尊重。
“那麼我先走了。”
“我會在祭祀前為你渡靈力。”元樂衍突然說道。
祁宴修怔怔的,眼裡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張了張口,最後陷於沉默。
積雪很深。
即便是已經清理好的宮道,踩上去也容易摔倒。偌大的天地白茫茫的一片。
祁宴修一身素白長袍,走在風雪中。長發垂下,更顯唇紅齒白,眉目如畫。
今年的雪同往年的沒有什麼兩樣,宮道還是那個宮道,隻是走路的人心境不同罷了。祁宴修放慢步子,低著頭,看著雪地裡印出自己的腳印,為何從前未覺得這雪是如此有趣。
專注於腳下的祁宴修,未曾照顧到前方,直到撞到一個人才抬起頭。
那人一雙紅眸,在這雪地裡比那紅梅都還豔麗,生動極了,讓人見之難忘。
“國師。”祁宴修淡淡道。
花雲卿也回之一笑,“這些年多虧仙君為我南宮國祈福,保我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職責所在。”
“仙君方才在地上看什麼呢?”
祁宴修不動聲色的將腳下的印子踩開,“隨便走走罷了。”
花雲卿也不戳破他,隨口問道:“仙君近年來可好。”
“尚可。倒是國師,頭發好像又白了許多。”
上次見花雲卿時,花雲卿的頭發隻是白了大半,如今幾儘全白,快要和這一片雪色融合在一起。
微不可察的苦澀劃過花雲卿眼中,語氣壓抑著失落以及一絲憂懼:“是啊……我還有多少時間呢。”
祁宴修本是不會管這些事的,課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心裡就是莫名的不好受。握住花雲卿的妖脈,一股力量湧入身體中。
花雲卿微微瞪大了眼睛,衰竭的身體仿佛被灌入了活水,有了新力量般。反應過來祁宴修是在做什麼後,花雲卿連忙道謝。
這是在給他單獨賜福。
以往隻有祭祀的時候能分得一點,如今是給他一個人的,珍貴無比。
“南宮王朝的命數已定,即使你耗儘魂力也隻能支持幾百年。修行不易,真情亦可貴。”
花雲卿細細品味著這句話,待回神時人已經走遠。望著那清冷的背影,花雲卿略帶歉意。
“抱歉了福神,為了陛下,我不得不犧牲你了。他的心願,我必須得在消失之前完成它。”
七日後。
祁宴修手持法杖,穿著聖潔金邊的祭祀禮袍,赤腳登上祭祀的天壇。神色淡然卻堅定,目光直視前方,虔誠又悲憫。像至高無上的神明,能掌管人的生死禍福般。
站在天壇下的顧知野眼中是毫不遮掩的驚豔,師尊那種睥睨眾生、平等視之的模樣勾得心癢癢,一刻也不肯移開目光。
跟顧知野一樣移不開眼睛的人還有很多,顧知野意識到這點極為不爽的哼了一聲。
多希望這樣的師尊隻能給他一個人看。
顧知野暗戳戳的想著,祭祀進行到一半時一個宮娥端了一個托盤過來,上麵放著一杯清茶。
“小仙君,這是祭祀時準備的解渴的茶。小仙君請用。”
顧知野看了眼低著頭,一身宮女打扮的宮娥,然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香在口中泛濫開來,顧知野又喝了幾口,有些意猶未儘。
看了眼見底的茶水,誇道:“好茶。”
宮娥蹲身一拜便收了空茶杯離去。
天壇上祁宴修以自己為媒介,將福星的力量引入身體中,再散給天地萬物,以保世間運行,保國泰民安,保消災減難。
修為減半的緣故,祁宴修支撐起這龐大的法術有些吃力起來,唇色越發蒼白,眼前開始模糊起來,白茫茫的一片。
祁宴修硬撐著,甚至動用了伴生石,以強迫自己完成儀式。今日他中途倒下,明日便有地方民不聊生,生靈塗炭。這個後果,他承擔不起。
這樣做的結果就是祁宴修靈力耗儘,暈倒在了祭台上,法杖上的鈴鐺隨之發出急促的響聲。
“師尊!”
這是祁宴修陷入黑暗前最後聽到的一句話,也是少年最後如此純粹的感情。
………
他仿佛沉睡了很久,神識一直處於一片黑暗之中,沒有光亮,一點也沒有。
好冷……他在什麼地方?為什麼這麼冷?
手腕輕輕擺動,一陣清脆的鎖鏈聲在周圍響起。寂靜的空間裡顯得那麼清楚。
祁宴修微愣,即使他沒有完成祭祀,也不會落得囚犯的地步,更何況他明明在最後一刻用伴生石支透了靈力,完成了儀式。
現在是什麼情況?
神識已經清醒了,可眼前仍舊是一片黑暗。鼻尖充斥著潮濕的氣息。
難道他的眼疾複發了?不會的,深淵之淚已經治好了。
試著將鎖鏈掙開,可那鎖鏈不大不小,剛剛夠把他的手縛住,既不會磨到皮膚也不會鬆落。摸了摸手底下,觸感冰涼滑膩,這種感覺他很熟悉,是一塊玉,成色極好的玉。
所以他是坐在一塊巨大的玉上麵嗎?換作以前他定開心極了,可如今這種情況他當真高興不起來。
人在麵臨未知的領域時會感到恐懼,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不知道該做什麼。
就這樣祁宴修坐在原地許久,玉是冰涼涼的,好在自身是冰屬性,影響不大,能夠抵禦。體內沒有靈力是在祁宴修的預料之中的,雖然能恢複,但也不是睡一覺就好的程度。
不知過去多少時間,耳邊有腳步聲響起,接著一道亮光射了進來。
祁宴修下意識抬手遮擋,眼前出現一個身影,那人逆著光走進來,看不清樣貌,看身形是個高大的男子。
四周亮了起來,祁宴修這才看清周圍環境。這是一個密室,不大不小,像是水晶打造的,質地猶如水晶棺。而捆著他的鎖鏈也不是鐵,而是黃金。
不過最令他吃驚的不是這些,而是麵前這個男人,他的大徒弟,顧知野。
顧知野全然沒有以前少年的純良美好模樣,如今的他徹底像個魔君,穿著黑色的華貴錦袍,上麵繡著精細的金色紋案,深紫色的瞳孔更加明顯,眉間紅色印記更添幾分邪魅。
四肢都被束縛的感覺令祁宴修很不爽,他扯動鎖鏈,鎖鏈發出叮叮聲,除此外一點也沒有毀壞的痕跡。
“師尊。”
顧知野開口了,嗓音更加低沉有力,隨著喉結的滾動顯得格外誘人。他走近祁宴修,伸手撩開垂在耳側的長發,迷戀道:“彆掙紮了,這不是普通的黃金,刀槍不斷,法術不攻,你是掙不開的,除非有我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