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過的話很僭越,但停頓了一下便變得軟和,修長指節順著李從玉側臉往下摸,摸到脖子上。
“陛下。”
李從玉掙了掙,沒法動彈,幾下子就出了一身汗,輕輕喘道:“你放了我,這次就這麼算了。”
冷硬的說辭一下子叫周遭的氣息凝住,背後的男聲又變得譏諷:“陛下被我拿住,還說得出這般硬氣的話。”
李從玉笑道:“怎麼,你還敢真綁了我不成?”
下一瞬,他被一股大力淩空拋起,腰肢就硌在一方寬厚冷硬的肩膀上。李從玉眼中震詫,他真的敢!
這人的功夫也比他想象中高強,踏雪而走如履平地,而積雪上不見半點腳痕。
梅嶺冷香濃鬱,吐蕾的枝杈在李從玉眼前來回搖晃。他被晃得一陣眩暈。
很快,李從玉被劫持到玉清觀後山腰上,遠遠聽見後麵廂房外來了一群人。彩暄迷惑地喚:“陛下人呢?”
李從玉恨恨地捶了兩下。這時候來有什麼用!
燕岐把他放下來。前麵就是萬丈懸崖,雲端風聲呼嘯,幾棵歪脖子老鬆在冷風裡狂舞。
山道狹窄,李從玉不得已貼著他站,古怪地笑了笑:“你倒是好主意。”
燕岐深深地凝望他:“這還不是陛下逼的。”
李從玉彆過眼去:“我何時逼你。我不計較那些流言,已經算是寬恕,你還敢找到國都來,如此大膽。”
燕岐緊緊拽住他的腕,李從玉疼得嘶了一聲,不得不抬頭看回他:“鬆手!”
“你真信是我做的?”燕岐緊盯著他,眼中充滿了荒謬與不可思議,隨後閉上眼胸口起伏,“罷了,這都是後話。你在定州,為何裝不認識我?”
李從玉反感地甩開手,擰眉道:“我說不認識你,便隻是不認得你,何來裝。自重。”
嶺上傳來呼喚聲,彩暄帶人找他來了。李從玉轉身想跑,被燕岐拉住,腳下站立不穩,踩落了幾塊碎石,差點連人一塊滾下去。
“從玉,我不知你因何如此待我,不承認你我之前的事,但我絕不會就此罷手。”燕岐話語顫抖,帶著九頭牛都拉不回去的執拗,“我們夜夜相伴,不能就這麼算了。”
李從玉驚詫地盯著他:“你說的我一個字都聽不懂。你還非逼著我認嗎?”
什麼夜夜相伴,簡直是大言不慚。這人對他幾次威逼,言談行止粗魯不堪,就算他是失憶了,以前怎麼會喜歡這種類型的。
燕岐沉默了一瞬,抓緊他:“對。你不認也得認。”
李從玉睜大眼:“你講不講道理?彩暄!”
嶺上尋人的腳步聲一下子變得急促。李從玉才喚了一聲,就被大手捂住嘴。他身子往前傾倒,望見山崖下漂浮的白雲,一股寒意爬上脊背,冒出個驚恐的念頭,他要是再逼這瘋子,該不會被拉著跳下去殉情吧?
李從玉不敢再喊了,乖乖靠在燕岐懷裡不動彈。燕岐摸了摸他飄飛的頭發,扯出個有點無奈的笑:“這才好。”
李從玉含糊不清地問:“你到底要怎樣?”
他噴出的氣息灑在掌心上,癢酥酥的,燕岐不由得軟下心腸。
那天在定州,李從玉裝作不認得他,叫他迷惑震驚又難受,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眠不休想了幾日,沒找出緣由,一開始的迷惑勁過去,就成了滔天的怒火。
他覺得被李從玉耍了。
他當李從玉是心尖寵,兩人正在濃情蜜意時,天子翻臉不認人,將他甩了。
還用的是這等拙劣的方式。
燕岐倒是沒在乎外人傳他賣國謀害大將軍的事情,他沒做的,向來坦坦蕩蕩,自也不多想。就隻有李從玉,口口聲聲說喜歡他,在他懷裡香軟乖巧,卻翻臉不認人的李從玉,在他心頭魂牽夢縈。
燕岐一定要弄個明白。他攜著一股怒火奔向明都,可看到李從玉的一刹那,見他比往日消瘦許多,路途中不斷醞釀的拷問他的心思一下子破滅。
慢慢冷靜下來,燕岐還真說不清楚想怎麼做。仔細一想,李從玉當真失憶了,似乎還好些。可現在燕岐信不過他的話。
他思索一番,盯著李從玉朱紅的唇瓣,道:“你就不想知道,鎮國大將軍的事?就不想弄清楚,到底是誰害的霍家?”
李從玉神色一滯,不動聲色地瞥向空中:“你知道?”
“我不知道。”燕岐道,“但我可以幫你。”
李從玉輕嗤一聲,打量他道:“你要不再想想,你是什麼身份?”
傳聞他就是罪魁禍首,還背著北昭太後之子的身份,李從玉聽他的話才是真傻了。
燕岐眉頭輕皺,苦笑道:“這罪名是旁人嫁禍給我的,我要查清,有什麼不妥?”
李從玉不言,良久道:“你要怎麼查?”
燕岐:“你放我進宮。”
李從玉:“想得美!”
他頭一陣陣疼。這人怎麼這般難纏,不愧是北昭人,慣會得寸進尺。要不給北昭寫一封國書,叫麗太後把他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