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拉在桌上睡覺的時間越來越短，隻要下課鈴一想就往樓下衝，有時候還上著課就借口上廁所溜了。

又一次葉落找借口跟在考拉後麵，看著考拉站在高三231班的外邊衝著裡麵傻笑，順著考拉的目光看去，是一個紮著兩個小辮子的女孩。白白淨淨，單眼皮，圓臉蛋兒，校服裡麵套著碎花襯衫。

葉落故意過去拍了一下木森的肩膀，還沒問出口，他頭都沒轉對著花襯衫的方向說了一句“李子群，我在追她。”

葉落頓時明白了一切，看來考拉找到了他棲息的大樹，她這棵歪脖子樹始終難逃被拋棄的命運，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

縱使再不願，高三還是來了，第一次模擬考試也來了。

在一中流傳著這樣一句話“一模的成績大抵就是高考的成績”，所以無論是老師還是家長都很緊張。

晚自習大師公布完考場之後，葉落找出一張紙慢慢的撕扯著，一條條，一片片，最後一把抓起來扔到垃圾桶，耳朵裡充斥著清脆的響聲，心裡什麼都不想，整個人如雨後青山一樣空靈清澈。

依舊是大師剛一走，考拉便像是上了發條一樣，扛著桌子往樓上奔。葉落心裡暖暖的，這一年多，考拉把桌子從四樓搬到五樓，從五樓搬到六樓，現在終於到了頂樓，他搬著桌子奔跑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忙不迭的搬完桌子和葉落沒有一句話，就和大衛、小衛勾肩搭背的走了。

這次葉落背著書包上去的時候，考拉居然坐在了她的凳子上，伏案，用筆在桌子上劃拉著，看見葉落過來才停下來。

“真為你高興，你是我認識的最努力的人，是我最佩服的好學生。”一邊說一邊豎起了大拇指。

麵對著突如其來赤裸裸的誇讚，葉落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等想好的時候考拉已經消失無蹤。

葉落對著門口淡淡的說了一句：“謝謝。”

發自肺腑，不管以後怎麼考拉在葉落心中是青春不可磨滅的存在，像夏日裡的薄荷葉，清新舒服，毛茸茸的散發著淡淡的迷人的氣息。

葉落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莫名的孤單感湧上心頭，明天是一場大戰，葉落不眠不休幾百天終要迎來一次酣戰，沒有膽戰心驚的怯懦和不安更多的是期待，她的辛勤耕耘終究要開出嬌豔的花朵。

人群中葉落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坐在自行車後座上言笑晏晏的林玲，前麵一個精瘦的背影。

果然，隻要林玲不在葉落麵前晃悠，那就一定是另有新歡了。

葉落掂了掂沉重的書包，比起精致的七彩的星星，書包確實是顯得有些笨拙。

台下十年功，台上十分鐘，坐在六樓全身仿佛都籠罩在金光閃閃的光華之下，整個考場都是熟悉的麵孔，不是實驗一班就是實驗二班，不認識的人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這就是來自實驗班的壓迫感、也是一種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使命感。

在這個考場沒有人會提前交卷、沒有人會哭鼻子，就連每次考試結束後的結束語都是固定格式：

“怎麼樣？沒問題吧，前三？”

“都沒怎麼複習，早早就睡了。”

“後麵幾道大題感覺都不太對。”

……

雖然第一、第二、第三……乃至前三十百分之九之久都會在這裡，但沒有人會主動承認自己發揮得很好，一種包裹著優越感的謙遜吧，也就是低樓層人口中的“虛偽。”

當然葉落也不例外，她不會主動加入“考後比差小論壇”隻是一個人坐著，在旁人眼中她才是那個最虛偽、最高傲的存在。

考試成績出來那天，大家都興高采烈地跑去牆上紅豔豔的榜單查看，隻有葉落和一些實實在在自我定位精準的差生遊離在外。

考拉像一隻刺蝟穿從人群穿進又穿出，最後滾到了葉落麵前。

“恭喜你，年紀第一，我的同桌是年紀第一，也太光榮了吧！”考拉激動地像一個兩三歲的孩子拿到了心儀已久的棒棒糖。

葉落淡淡的笑了一下，心裡樂到發慌，努力保持平靜，畢竟要維持她謙遜的人設。

“你呢？”

葉落本來想找話題，沒想到找了個最不合時宜的話題，話剛出口她就後悔了。

這樣會不會顯得他不夠謙遜、有意炫耀或者是鄙視對方。

考拉倒是摸了摸頭，一臉懵：“忘記看了！看了你的就衝出來了。”

萌萌的白白的一團，葉落都被逗笑了。

走到樓道裡，葉落聽到數學老師大紅站在一群老師中間，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左搖右晃地說：“這個葉落，我早就看出她是個好苗子，這不第一次模擬考試數學就滿分，難得、難得……”

這不敢當的誇讚讓葉落覺得有些受不住，像吃了一塊山楂糕，甜甜的、酸酸的。

葉落趁著大家激情散去四下無人，她一個人來到成績單前麵，沒有驚喜沒有開心，隻是覺得一切來得剛剛好。她剛要轉身碰到了站在後麵的方矩。

“恭喜啊！小鎮做題家，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也推介我幾本習題集唄！”

葉落細細品味怎麼都覺得這祝賀不太對頭，還有些下頭。

回去時，方矩已經走了。

葉落一個一個向後尋找著，第三十名，不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