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石頭、三言兩語便是草草一生,人來人往又有多少記憶會長長久久的留存下去?
在方矩記憶中林玉潔這是第一次一身黑袍,襯得臉慘白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三步兩步搖搖晃晃,整個人似乎沒有什麼氣力。
她隻是在大俠的墓前站了一會兒,盯著那不足百字的墓誌銘發呆,直到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自始至終雙眸深沉、平靜如水沒有一絲風吹草動。
“節哀!”不得不說那些表麵文章、客套話雖然不痛不癢但是好用。
林玉潔沒有回應,隻是把手探向方矩,方矩愣了一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像寒冰一樣,直接刺向心臟,抵達的那一刻那朵沉寂已久的花終究還是燦爛的盛開了。
母子連心,方矩能夠感受到林玉潔內心的悲愴,想要為這樣來勢洶洶的悲找一個理由卻無處找尋。
值得欣慰的是穆校長沒有來,她一直陪著這個孤零零的兒子應對人來人往,直到安靜的墓地剩下了曾經溫馨的一家三口。
“具兒,搬去和母親一起?我不想看你一個人孤零零的。”林玉潔溫柔的眼神裡滿是慈愛。
“不用,我習慣了一個人。”方矩一邊收拾東倒西歪的花束,一邊淡淡的說。
“一個人”多麼灼傷人心的話語,是的,原來最可憐的居然是自以為富有的自作多情之人。
就連可憐兮兮的“孤兒”肖圓也是有三個姐姐在上護著寵著的,之所以和方矩混跡在一起度過那段相依為命的時光,不過是為了進入赫赫有名的一中實驗班。
不過不在實驗班的肖圓現如今也是春風得意,在五中穩坐第一的寶座是老師眼中的榜樣,同學之間的佼佼者,整個人閃閃發光。
“現在你父親也不在了,我不照顧你,誰照顧你?”林玉潔低頭看著腳邊的雜草。
方矩看著一臉認真的林玉潔說出“照顧”兩個很震驚,很想笑。他能安穩長大多虧了沒有得到她的照顧。
廚房裡分不清糖和鹽,廁所裡消毒液和潔廁靈往一起鼓搗,每次還都得方矩善後。
據說,林玉潔最光輝的一次是方矩一歲左右的時候,大俠在北京出差會場中覺得心中隱隱不安便出去撥通了家裡的電話,好大一會兒才接通。
電話那頭傳來方矩尖銳有力的哭聲,撕心裂肺的讓大俠的心也跟著糾結成一團。
看了一眼手表,大俠有些著急的說:“他是餓了吧!給他衝奶粉啊!”
沒想到對麵的林玉潔也嚶嚶嚶地哭了起來,大俠才意識到可能自己太著急了,說話聲音有些大,連連道歉:“玉潔,剛剛說話聲音大了點,不好意思啊,乖!”
林玉潔在一旁倒是著急了,帶著哭腔說:“不是因為那個,奶粉怎麼衝啊?先倒水還是後倒水?多少度的水?”
這下想要哭死在電話裡的成了大俠,他欲哭無淚,“奶粉罐上有,你仔細看看,不急,不慌啊……”
除了聽天由命他什麼都乾不了,出來的時候他明明講了無數次,她也拍著胸脯說“會了,懂了。”
那一天的會大俠沒有聽進去一個字,滿腦子都是一大一小兩個人的哭聲。
傍晚的會他請了假,搭著最早的一班飛機回了家。
家裡一片狼藉,尿布滿天飛,濃濃的屎臭味充滿整個房間。
大俠急忙打開窗戶,再晚一會兒恐怕大家都集體被生化武器“毒死”了。
小小的方矩,看見大俠淚眼汪汪得從林玉潔懷裡往出掙脫。
看著黝黑、圓滾滾的小腿上滿是黃色的印記,不用說也知道怎麼回事,大俠心疼不已。
看著桌子上剛開封的“中老年奶粉”,這一刻大俠徹底崩潰了。
他搬了個凳子放在林玉潔屁股底下,咬著牙說:“夫人辛苦了,請坐下歇歇。”
林玉潔絲毫沒有察覺大俠內心的奔潰,自顧自講述著她這一整天的不易和小方矩的“不識好歹”,說著居然把自己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大俠心中揮揮灑灑已寫出上萬字,口中隻簡簡單單說了一句:“辛苦夫人了!”
滿臉苦澀的笑意,像深秋被霜打了的柿子,外表燦爛,心中苦澀。
“您照顧好自己就行了,我已經長大了,自己可以。”方矩堅決地說,沒有一點猶豫。
“行吧,你這倔強的性格還真是隨了你父親,一點不像我。”林玉潔有些失望,似乎又有些歡喜。
“你之前……”終究是生他養他的人,有些話方矩問不出口,但橫在心中實在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