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婉慣會在他們麵前拔高語氣說話,仿佛這樣可以在無形中增添自己的勇氣,可她不過也是一個女孩。
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快哭了。
頓時,四下陷入一片寂靜。
“那,那天我們見到在雨中的你呢?那個你,也自由了嗎?”江穗問得小心,儘管曾婉並不看她,她還是掛著討好的笑。
曾婉陷入深深的回憶:“我想還沒有哦。天知道為什麼她還在雨裡。”
“作為回報,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我在這學校待了這麼久了,還沒有我不知道的。”曾婉的沮喪轉瞬即逝,她又恢複了冷冰冰的模樣。
要問什麼呢?有太多想問的,一時間竟不知要問哪個了。
“曾婉,你還記得,2017年9月27日那天發生了什麼嗎?”
江穗想問你和林璐荀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不斷重複的今天又是為何。隻是這些東西在她眼前滾過一遍後,留下的是那個重複出現的,命運般的日期。
她不相信這隻是一個普通的時間。
曾婉靜悄悄地看了過來,如果他們能看清的話,那雙眼睛裡分明已是螢淚。她卻還是倔強地咬唇,唇上染了紅都不曾發覺。
整個空間裡,隻能聽見愈發急促的呼氣聲。
他們先前的猜測和懷疑果然沒有錯,這個時間,異常關鍵。
那天的曾婉,經曆了什麼?
江穗他們還在靜靜等待曾婉的答複,隻是等的時間久了,避免又開始沒底。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江穗豁出去了。
“曾婉?”江穗輕聲呼喊她,提醒她該回答問題了。
“那天發生了什麼啊,你們,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曾婉陰側側道。
“從那天起,我就被判了死刑。”
她極力掩飾著顫抖,卻還是讓江穗發現了端倪。
什麼叫他們已經知道了?
何昭還想開口詢問什麼,隻聽見門板咚的一聲,撞擊在後麵的牆壁上。
儘管他們並沒有看見曾婉是如何打開這扇門的,他們總該相信她有這等能力。
再看屋內,曾婉早就不知所蹤。
好一會,屋內所剩的五人才恢複了語言能力。
陸川低咒連連,總算是鬆開了鄧之遠的手。後者也隻是輕描淡寫地撫平衣服的褶皺。
“她這叫什麼話呀,完全聽不懂,我們什麼時候知道了哪天發生了……”
陸川一吐為快,文字和串珠一樣從他嘴裡蹦出來,突然他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瞪圓。
何昭眼神堅定點頭。
“她說的事情,和那張報紙有關嗎?”始終保持不語的鄧之遠開了口。
江穗打了個響指:“大巴意外墜河!難道那起事故裡,不幸遇難的人裡,有曾婉所在意的?”
“嗯……可是她每次出現在時候,所呈現的不同狀態,並看不出來沮喪頹廢。更像是……”何昭蹙眉,欲言又止。
“更像是被霸淩。”江穗的心墜了墜。
敞開的門無法阻攔獵獵冷風,這讓在場的人都起了涼意。
蘇欣然生出一股濃濃的不屑,冷哼道:“這能解釋為什麼林璐荀他們這般害怕看到曾婉了,心虛。”
“我還是想不通,車禍和霸淩有什麼必然聯係呢?難不成還能是曾婉策劃了這場意外,讓學生們都對她憎恨不成。”江穗百思不得其解,說出了一個可笑的想法。
一陣口哨聲順著風飄進來。
一點風吹草動,讓原本陷入思考的江穗受了驚。
幾人齊刷刷地看向門口。
“呀,我說我猜的沒錯,大家果然都在這裡。”張佳雲雙手環抱在胸前,挑起一邊嘴角好整以暇地看進來。
接著,他朝旁邊的人喊了一聲。
“喏,我這不幫你找到了,省得你再到處打聽。誰有我知道的多呢。”
說罷,他低下頭笑起來。
張佳雲在和誰說話?
江穗率先走了出去。
她並不怕張佳雲。在她看來,不過是一個想耍帥的臭屁小孩,她學生時期討厭的一類人。
何昭默默地跟在她身後,視線和再次抬頭的張佳雲碰撞上。深褐色的眼讓人看不出情緒。
張佳雲先敗下陣,移開了視線。
“彆這樣看著我,我也是幫助班裡的其他同學嘛。”張佳雲放低姿態,略微後退兩步,眼中卻還是不羈。
又是林璐荀,她到底在提防他們什麼?
林璐荀哪裡能料到張佳雲轉頭就出賣了自己,一時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這個……班主任在找你們,張佳雲就跟著我幫忙來找你們。你們,怎麼又來這裡了?”
林璐荀眼睛一直盯著他們,似乎不想放過任何一絲細節。
她假意驚呼,連張佳雲都忍不住扔了一個白眼過去。
“這門怎麼開著,你們是去偷拿老師的鑰匙了嗎?”
蘇欣然絲毫不慣著她:“我怎麼記得,江穗和何昭被班主任放回來前,你也來開過門。你可以拿到鑰匙,我們也有備用鑰匙呀。”
“……”
“這,可能是我記錯了吧。我手上的確有一把備用鑰匙,也許你們手上也有。”
林璐荀眼神飄忽不定,說出來的話更是慌不擇路下胡謅而出的。
“不是說老師找我們嗎?人都找到了,走吧。還乾等著做什麼呢?”
何昭率先邁出門外,眼睛淡然地在張佳雲和林璐荀身上掃過,如飛鶴掠過湖麵,不沾染半點水。
林璐荀忐忑不安地走在前頭,低垂著的頭顱仿佛也不受主人的控製,總是有意無意地想轉過來看看。
她這一鬼鬼祟祟的舉動,自然是被人看在眼裡。
“何昭,你真的信她說的話?”江穗輕掩朱唇,眼睛時刻注視著林璐荀。
以及,張佳雲。
要說林璐荀表現出來的膽戰心驚有跡可循,張佳雲這個人可真叫人看不透。
他似乎早就料定幾人會出現在那間禁閉室,也不像其他人那般,對曾婉表露出恐懼。
林璐荀停止了腳步沒有再繼續向前,背影看起來單薄得很,一陣風就可以吹跑。
“嘖,繼續走啊,不是說老班找他們有事?”
張佳雲的表情在一瞬間急轉,不再擺著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他本就長著一對單眼皮,此時將眼皮壓得更低了,絲毫不見黑瞳裡的光亮,直叫人遍體生寒。
“已經到了。老師找的是他們又不是我?我先走了,要上課了。”
林璐荀像是聽不懂張佳雲在說什麼似的,頭埋得更低了,看起來卑微極了。
江穗可不管她在密謀什麼,直覺告訴她林璐荀從一開始就在撒謊。
她一個箭步上前,手心稍稍施力,困住了林璐荀。
林璐荀回頭惡狠狠地怒視著江穗的手,奮力掙紮。
“你做什麼!”
林璐荀短短一句,卻叫人聽出了憤怒和慌亂。
“你在慌什麼呢,連地方都走錯了。”
何昭指著辦公室門上的指示牌,眾人順著看去。
這兒分明是高一年級的辦公室,而非高三老師的辦公室。
林璐荀想著不管如何說,左右也是錯的,索性不說話了。
江穗麵無表情地鬆開了手,林璐荀轉動了幾下恢複自由的手腕,疑惑地看了眼江穗,轉身跑了。
同樣疑惑的還有其他人。
“你怎麼就讓她走了呀,還沒問出來她騙我們是為了啥。”
陸川跑了兩步想追上去,卻被鄧之遠攔了下來。
江穗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我想有一個人,他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吧。”
江穗饒有興趣地看向張佳雲,後者則是伸出一隻手指指向自己。
張佳雲懶散地倚靠在牆壁上,好像沒長骨頭似的,露出一排牙齒:“我又怎麼會知道,你們和她有什麼矛盾,她要這麼捉弄你們呢。”
江穗一臉“我聽你繼續編”的表情。
張佳雲單手撐在牆磚上,埋頭大笑起來。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幾人傻眼。
“有點聰明。我的確看見了你從曾遠沛那裡拿走了本子。”
“彆誤會,我沒有想要去揭穿你們的意思。我隻是幫了她一個小忙。我想她樂得看見那些人的窘狀。”
張佳雲笑得癲狂,半眯著的眼睛裡又似乎閃爍著光點。
笑夠了,他又換回那副不恭的樣子。
“隻有惡魔,才會知道真正的詛咒有哪些。”
他的食指抵在唇邊,說出的話晦澀難懂。他眼含笑意地盯著江穗,末了又指著樓上。
直到他離開,江穗還在思考那句話的意思。
江穗輕咬著手指:“他怎麼會知道,曾婉的本子在曾遠沛那裡。難道他看見了本子上的名字?”
江穗無法再繼續思考下去,她被人強行打斷了。
何昭的聲音聽起來很急。
“你們看,那是不是曾婉。那個位置……她是要去班主任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