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瞧著像是班主任。”
蘇欣然挨坐在江穗身邊,肩膀與肩膀相貼,一條縫隙也不留。如此也能忽視曾婉帶來的壓迫感。
蘇欣然輕昂頭顱等待江穗的肯定,笑容掛在臉上。
還不等江穗那邊有所反應,蘇欣然的笑凝住,像是突然而來的冰封,冷霜掛臉,讓蘇欣然連呼吸都忘記了。
誰也沒料到會有如此變故。
那個還沒確認身份的人,竟縱身一躍。
幻想如一隻烏雀一樣,從高聳入雲之處起飛,卻隻能筆挺挺地墜落。
一切發生得太快,誰都沒反應過來。
“啊!她跳樓了!她跳樓了!怎麼會,班主任怎麼會跳樓!”
看來蘇欣然並沒有看錯,那的確是班主任無疑。
寧凝捂著耳朵失聲尖叫,仿佛被卸了手腳,身體冷得可怕,隻能不協調地在地上爬滾,一路跌撞不知撞翻了多少桌子,直至躲在教室最後麵的角落都沒緩過來。
林璐荀急切地瞪著她,寧凝顯然沒有接收到林璐荀的示意,抱著頭蜷縮成一團。
“寧凝,你也不用這麼害怕啦,我們又沒有隨意走進雨裡,自然不會有那麼個下場。”
江穗換了個舒服的方式坐著,用著最輕鬆的語氣說話。隻有她自己知道,她都尚且沒從目睹死亡的震驚中徹底緩過來。
原本安靜坐著的林璐荀再也按耐不住,她實在擔心寧凝在這種情況下吐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
她罕見地走到寧凝身前,蹲下身子,讓寧凝環抱進自己懷裡。
江穗沒有興趣看兩人表演姐妹情深,雙手環抱疊放在胸前。她就不信林璐荀能把寧凝的嘴徹底堵上。
林璐荀隻顧著寧凝,卻忽視了另外一個潛在的威脅——曾遠沛。
“曾婉她會把我們一個個淩遲,先是班主任,再是我們……不,不,我們並沒有完全做錯,當年的事我們也沒想過的。”
曾遠沛身上的校服皺皺巴巴地堆在身上,垂著腦袋,鼻梁上是擦不完的汗水,眼鏡都難以支撐下去。整個人看起來可憐極了。
張佳雲睜開閉上許久的眼睛,無情的審判降臨在曾遠沛身上。
“如果你覺得故意誘導老師對她的誤會,為了泄自己的私憤聯合其他人給她扣上一頂莫須有的帽子,也叫做無罪的話,那什麼是罪惡的?”張佳雲走到曾遠沛麵前,居高臨下睥睨著曾遠沛。
霎時間,教室因張佳雲的一番話陷入沉寂,愈發顯得外頭雨聲之大。
在張佳雲審視曾遠沛的同時,江穗也在觀察著他。
此刻的張佳雲,和平時裡的模樣大有不同,又或者,他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人,如此犀利,或許才是他原本的樣子。
哐!哐!哐!
雨聲大抵沒能完全隔絕開教室裡的對話,曾婉的情緒變得異常的激動,江穗發怵地退後了幾步。
她拍打得極狠,玻璃遭受著一波又一波的撼動,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開來。
窗戶上層層疊疊留下血掌印,可曾婉卻渾然不知要停下。
曾遠沛早就被嚇得癱軟在地,哆哆嗦嗦地囁嚅著嘴唇,半天也拚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林璐荀躲閃著窗外的森森幽光,陡然迸發出一股力量推開了張佳雲。她做完這一切,神情緊張地瞄了一眼曾遠沛,生怕他一個不小心說漏了嘴。
張佳雲抬手隨意彈了彈剛剛被林璐荀碰過的肩頭,似笑非笑地走開。
“張佳雲,不要試圖打破這裡的一切,你該知道的,你這個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把我們所有人往死裡推!”
林璐荀猛然拽起軟得沒有骨頭的曾遠沛,強硬地讓他站直起來。
曾遠沛搖晃著身體,餘光不經意間掃過,又差點跌坐下去。
林璐荀的胸膛在劇烈起伏,說不清是生氣還是恐懼。
張佳雲唇角勾起一抹輕蔑,細長的眼睛眯了眯,顯得更加不易清靜。
他狀若無意地經過江穗身邊,兜了一圈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隻留下輕飄飄一句話。
“人人都怕惡魔,人人都是惡魔。”
江穗詫異地抬起頭,卻見他看也不看自己走回座位。
曾婉遺失過作業本,她受了懲罰。所以彼時的班主任對江穗動了怒。
曾婉從女廁出現時,滿身汙濁,她說她又要挨罵了。所以彼時的張佳雲因曾遠沛的手段憤怒。
曾婉在六樓女廁的四號隔間裡遭受過虐待。所以無人敢靠近。
曾婉被玩弄鎖進體育器材室。所以學生對那兒避而遠之。
曾婉被誤會關入禁閉室。所以無人敢談及。
……
至於其他形形色色的規則,江穗也無心再去思考,想來或許也和曾婉遭受的非人對待有關吧。
“林璐荀,你這麼害怕打破這裡的規定,是從一開始就知道的吧,這裡一切的規定,都是惡果啊。”
江穗垂在兩側的拳頭越攥越緊,隱隱有些發疼了才想著鬆開。
“報應不爽,你們對曾婉做的惡,最終卻成了縛住你們的鎖鏈。”
“那麼可以請你告訴我,”江穗步步緊逼,周身的氣息驟然冷了下來,逼迫林璐荀咬著牙後退,“你們這麼怕下雨天,是因為什麼呢?”
一道冷光劈下,炸開的銀花落在江穗的臉上,森然可怕。
話語剛落,卻見教室之內的場景都開始扭曲起來。
何昭走到江穗身側,即便極力在克製穩定呼吸,仔細聽來還是能發現他氣息的紊亂。
陸川和鄧之遠一麵觀察著環境的變化,一麵步步後退,直到後背貼近何昭。
江穗被眼前的場景震撼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空間在扭曲變化,教室像是長出了血肉,蠕動改變形態。
入眼是滿目的猩紅,紅得叫人心慌,呼吸都使不上力。
林璐荀幾人早已處在奔潰邊緣。
黑暗驟然降臨,毫無征兆,讓人沒有一丁點防備。
江穗自己都沒想明白呢,自己方才的話是觸發了什麼劇情。說不害怕都是假的。
更何況耳畔回蕩著此起彼伏的尖叫,她分不清是誰在哭喊,左右不過那些人。
視覺受到了屏蔽,其他感官變得愈發敏感。
“彆怕。”
渾厚低沉,如陳釀,如古鐘。
糟糕,心臟怎麼跳得更快了。
江穗想抬手撓撓耳朵,她覺得癢極了,卻發現自己的手被牽住。
她頓然有些熱。她又不是傻的,自己明裡暗裡就著係統的任務占了何昭多少次便宜,哪裡會不知道這隻手的主人是誰。
還不待她多想,光亮打斷她的聯想。
視覺震撼。江穗吞咽著口水,艱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