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乍現,點亮了天地,一切汙穢在這萬丈光芒下都無處遁形。
曾婉眼神淡漠地盯著教室,如一潭死水,早就失去了生機。
江穗還以為她見過的三個曾婉都會出現呢,不想隻有一個嗎?
曾婉的脖子應是受過衝擊,致使她整個頭顱看起來向著一側傾斜。她的半張臉被黏膩的血液遮擋,隻好微眯起一隻眼睛來阻擋低落進眼球。
林璐荀緊張地喘著粗氣,留到班上的其他人也是草木皆兵。
“何昭,這是第四個曾婉。”
江穗輕嘖出聲,暗罵自己怎麼會忘了這茬。上個雨天他們見過的呀。
按照前麵的經驗來看,看來這一次他們也要找出這個曾婉身上藏著的秘密了。
江穗收回自己的手,指尖輕輕地點著桌麵。
蘇欣然默不作聲地退遠了些。她是佩服江穗的,這種時候都能保持鎮定。人要有自知之明,她是不行的。
“但是我們並不知道這個時候的曾婉身上發生了什麼。先不說我們真要把她放進來,我們會不會被抹殺,這群人都能和我們拚命了。”
何昭借著身體的遮擋,隨意指向那群瑟縮在一起的人。仿佛圍著坐,就能對抗他們恐懼的事物一般。
“何昭,其實我還有件事情沒和你說。”江穗半個身體向前傾,壓在桌子上,嘴唇附在何昭脆弱的耳廓旁邊。
何昭略微睜大了自己的眼睛,似乎是在控訴江穗的隱瞞。
江穗發現自己現在越來越能看懂何昭的小表情了,撓了撓鼻尖,表情嚴肅道:“曾婉之前就回答過我們了,2017年9月27日那天發生了一件足夠影響她的事,以至於她聽到這個日期後會變得異常激動。”
“我們最開始猜測她說的是那起車禍?”何昭同樣用著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話。
陸川擠著要過來聽聽兩人在說什麼悄悄話,卻因為窗外的曾婉怯步了。
“你說得沒錯。或者說我們當時猜得沒錯。”
“我不知道是否是曾婉在向我傳遞這些信息,還是這座學校的磁場已經發生了變化。我將女廁裡的對話都聽得一清二楚。”
江穗突然頓住不再說話,似乎回憶起當時的感覺是一件讓她極度痛苦的事情。
江穗擺擺手示意何昭自己沒事,可愁雲卻久久停在何昭眉目間。
“因為你那司機爸爸,坐在那輛車上的曾遠沛媽媽沒了!連同一起掉進河裡的還有他才一歲的妹妹,你隻是被潑了點水就哭天喊地的,你想過那一車無辜的人嗎!”
江穗平靜地說出這一番尖酸刻薄的話,連何昭都反應不過來。
“這都是原話。”
“曾婉,是因為這起意外才遭受唾棄的。”
江穗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才能勉強平複自己。
“所以曾遠沛這樣一個老實人才會同意林璐荀對她的針對?可是要怨要恨也要算到曾遠沛身上,林璐荀又算怎麼一回事?”何昭忍著心中的惡寒說道。
江穗隻是沉默地搖頭。
“後麵的對話也沒什麼了,不過就是曾婉求饒,一遍遍地說著自己的父親並不是故意為之,換來的也是林璐荀和她小姐妹的一輪輪咒罵罷了。”
“林璐荀,你沒有什麼話想說嗎?”江穗重新端正坐在椅子上,話鋒直指林璐荀。
林璐荀選擇啞巴到底。
“那天的意外,對曾婉,對曾遠沛,對車上其餘乘客來說,都是一場傷痛。唯獨對你,沒有最直接的關係。”
見林璐荀繼續扮啞巴,江穗也不打算和她繼續裝下去了,挑明了說事,反正這些人也是心知肚明的。
陸川一臉迷茫地跑上前來:“啊?你們在說什麼啊?”
何昭一把拉過陸川讓他坐下。何昭眸光流轉,癡癡地看著江穗。
她的鎮定自若在此刻吸引了他。
江穗的話太過直接,讓教室裡的人都向她投來目光。
“我聽不懂你在做什麼。”林璐荀倔強著不肯鬆口。
江穗早就料到如此,沒有直接的證據她怎麼會承認。
“既然江穗說的都是假的,那讓曾婉進來避避雨,你們應該沒問題吧。”
何昭曲著手指,輕輕叩響了窗戶,如一把小錘,砸在了林璐荀心尖。
“你們不敢。”
林璐荀垂下眼眸,牙關繃得很緊。
她可以假裝無事發生,也要問問她的小跟班肯不肯跟著她一起抗。
林璐荀惡狠狠地瞥了眼坐立不安的曾遠沛,後者因她這一個眼神又瑟縮了回去。
“倘若你們開了這門,大家一起下地獄吧。”
林璐荀不耐地踢著前桌的無人的椅子,大有一種破罐子破摔之勢。
何昭本就是想嚇唬嚇唬林璐荀,自然不會蠢到直接開門。
隻是,他以為江穗已經揭開了另一樁秘密,怎麼曾婉卻不像前幾次一樣可以脫離場景的桎梏。
江穗和他想到一塊去了,隻見兩人交換了下眼神,又默契地分開。
張佳雲翹著二郎腿,悠哉悠哉地摳著指甲蓋,戲謔的笑隨著幾人中斷的對話消失。
他早就被江穗列為又一個觀察對象。
張佳雲像是早對一切了如指掌,看透了江穗他們在做什麼。而他說出來的話更是奇怪。
他似乎總是在有意無意地提醒江穗他們什麼。
外麵的雨下個不停,打在水泥砌造的房子上劈啪作響。像是嫌棄雨聲不足,頻頻落雷讓整片天氣亮了又暗,滾滾轟鳴猶如龍嘯。
林璐荀絕口不提,她的小夥伴又怎麼會鬆口。
江穗索性也坐下來,一時半會她也想不到辦法撬開林璐荀的嘴。
儘管江穗現在也已經看習慣了滿臉血汙的曾婉,還是選擇扭過頭來。
她無法相信曾婉是因為什麼受了傷。落在林璐荀身上的目光冷了幾分。早已腦補出曾婉被林璐荀他們毆打的場景。
如此情況,當年竟然沒有一個老師出門阻止嗎?
江穗與何昭並排坐著,她單手撐著下巴出神。
又是一道驚雷,如飛鷹疾馳降落人間,在大地上綻放。
起初江穗並沒有在意,不過是雷雨天的正常現象罷了。怎料她對麵的曾遠沛竟麵露恐慌。
江穗不屑地勾了勾唇角,暗道曾婉都站在窗戶前多久了,現在才被嚇到,這反應是有多遲鈍。
曾遠沛的瞳孔劇烈地顫抖著,似乎是看見了什麼生平難以接受的事,細細密密的汗珠早就攀附在他的額頭上,積攢得多了,不堪重負便落了下來。
難不成曾婉在搞什麼小動作?
江穗帶著心中的疑慮,緩緩轉過身去。
透過教室的窗戶,高高的塔樓在迷霧中若隱若現,凜冽的風裹挾雨水,化作鋒利無情的刀刃割在樓身,仿佛下一秒塔樓便要轟然倒塌。
這是學校裡最高的建築物。不論是在哪個方位,隻要抬頭,就能看見。
“你們看,上麵有人。是誰啊?”
江穗把臉緊緊貼在玻璃窗上,眯著雙眼分辨塔樓之上的人。雨水有意乾擾著她的視線,讓她難以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