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生丸坐起身,眼中已是清明一片。
他垂下眼簾,將昏迷過去的鈴擁入懷中。
人形向殺生丸俯首致意,聲音輕而飄浮,宛若遊絲:
“殿下對燭龍之血的抵抗力,屬下真是驚歎不已。可是因此嚇著了小姑娘,心中甚為惶恐不安呢”
人形的聲音更為謙卑:“一切俱已準備妥當,就靜候您的吩咐了”
殺生丸瞥了它一眼,卻遲遲都沒有說話。
來人的喉間發出了一絲嗚咽,仔細聽才分辨清原來是一聲笑聲。
“怎麼,殿下似乎有一點猶豫呢,是怕小姑娘知道了會傷心麼。也難怪啊,剛才她拚死保護你的一幕就連我這個沒有‘心’的人都甚為感動哩。你,真的決定要這麼做嗎?”
一絲冷光從殺生丸眼中閃過,人形的話凍結在喉間。
“讓她好好的睡吧”
半晌,他終於開口,臉上的神情卻有些黯然。
人形微微笑了,宛若歎息“殿下,那就按您的吩咐行事了哦。”
它退回了房間一角,寂無聲息的融入了牆壁的陰影之中。
那聲音輕柔如耳語,一聲一聲,在耳畔低徊宛轉。
鈴慢慢睜開眼睛,柔軟而模糊的夜中空無一人。
又進入幻夢中了嗎?
當她意識到這一點時,心猛然一沉。
那個可怕的人形還在殺生丸大人的房間裡,而唯一可以幫助他的自己居然又墜入幻境中了!
這怎麼可以!快點清醒過來啊!
鈴使勁的掐著自己的胳膊,直到白皙的皮膚上出現道道血痕,可明明感到很痛,周圍的景色依然沒有任何變化。
她急得快掉下淚來,黑暗中卻傳來空菊的輕笑聲:
“鈴,你怎麼了,一副要哭的模樣?”
那雙紫色的眼睛漸漸顯現出來,他負手站立於虛空中,衣袂飄然,胸口卻彆著一枝白色的夕顏花。
“瞧你,真的快哭了呢,為什麼我總是看到你的眼淚呢”
他輕捷的落在鈴麵前,微笑著將胸口的花摘下遞給她:
“喜歡嗎,在來的路上特意為你摘的”
鈴呆了一下,卻很快扭過了頭:“空菊大人,你又在搞什麼鬼?”
空菊收回手,把花送到鼻前轉嗅著,眼睛卻緊緊盯著鈴:“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
“我要離開這,請你馬上送我出去!”
鈴終於憤憤的喊起來,空菊的眉毛不易覺察的輕皺了一下,臉孔上卻仍是帶著淡淡的笑意:
“可以,不過我得把東西拿走”
“拿去!”
鈴向他攤開一隻手,那根銀絲拂動在她指間。
空菊的眼睛一亮,正待伸手去拿,鈴卻迅速縮回了手。
“小飛呢,如果我見不到他,你也彆想把它帶走”
空菊微微一怔,旋即嗬嗬笑起來,他望著鈴,眼中卻是讚賞多於惱怒。
“不愧是殺生丸身邊的女孩啊,跟著他久了,做起事來也那麼機警。放心,既然你遵守了承諾,我自然也不會食言”
一個光輪出現在他身側,它飄浮在空氣中,像一個水泡那樣透明,散發著淡淡的藍色光華。
裡麵有一個黑點,體積很小,卻在一下一下的搏動著,似乎是一個有生命的物體。
按捺不住強烈的好奇,鈴向前走了幾步以便看得更清楚些,可等看明白了,鈴卻嚇得渾身一哆嗦連連向後退了好幾步。
那黑點分明是一顆鮮血淋漓的心臟!隔得老遠都能聽到它跳動時的“嘭嘭”聲。
望著鈴慘白的小臉,空菊緩緩的開口:
“彆怕,這是飛殘留的人類之心,裡麵還保留著他對人世最後的回憶。隻要這顆心不滅,無論他在地獄的業火中被焚燒多久,也不會變成迷城主君所期待的怪物。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工具要麼被遺棄,要麼被毀滅。我會儘我所能讓他活下去。隻要活著,就總有再相見的一天,對吧?”
他看著她,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古怪的傷感:“請相信我,鈴,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到的事了。”
鈴怔怔的望著光輪中那顆執著跳動的人心,淚水浸濕了雙眸。
“我……相信你……”她艱難的開口,卻拚命忍住眼中的淚不讓它掉下來。
她把手中的銀發遞給了他。
空菊默然將發絲收進袖中,轉身想離去,卻又站住。
“鈴……”他回頭:“如果……”
女孩低頭默默哭泣著,沒有理會他的話。
他極低的歎了一口氣,將夕顏花輕輕插進她發間,揚手拂開了幻境的通道。
通道儘頭的光閃動了一下,卻如同被風吹過的蠟燭,又瞬時熄滅了。
周圍的景物依然未變,死寂一片。
空菊的神色一凜,心中立刻明白了,卻已經遲了。
“不會再有如果了”
空中傳來一個冷然的聲音,那白色的身影仿佛一道光驟然劃破了黑暗,橫越在兩人麵前。
“殺生丸…大人……?”
鈴驚得倒吸了一口冷氣,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殺生丸回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空菊卻趁勢向空中掠去。
黑暗化為了煙霧,從四麵八方向他彙聚而來,看似虛無飄渺,卻在碰觸到的瞬間灼傷了他的手臂。
空菊情知不妙,在煙霧即將包圍他時迅速折轉身形重新落回了地麵。
黑霧彌漫了整個天空,再也看不到一絲出路。
“真是處心積慮啊……”
空菊搖頭歎了口氣,不知是概歎這個陷井還是懊惱於自己的失策。
“我竟然根本沒察覺到你的存在”
殺生丸默不作聲的望著他,白衣無風自動,危險的氣息已開始悄悄漫延。
空菊仍平靜自若,語氣中反而帶著一絲戲謔:
“殺生丸,你身上有燭龍的血腥味,據說它的血會讓妖氣麻痹並消失一段時間,看來是真的呢。為了隱藏自己的妖氣而不惜忍受被催眠的痛苦,真是令我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