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的臉色微微變白了,她沒有說話。
噬靈師笑著在空中轉了一個圈,煙霧在他的長袍之下寂寂回旋。
“我很奇怪,唯一能獲得殿下眷顧的你,為什麼卻要忤逆他的心意呢?如果你以為他寵著你,就會放縱你的過錯,那就未免太愚蠢了”
鈴低下頭去,咬緊了唇角。
“回去吧,”噬靈師輕輕歎息:“我就當你從未來過。回到殿下身邊去,在他的庇護下你將永遠是快樂和幸福的,這……是多麼的好”
“是麼?”鈴抬起頭,笑了,但那笑容卻是悲傷的。
“如果你喜歡的那個人活在痛苦之中,你會感到快樂和幸福嗎?”
“痛苦?……嗬”噬靈師發出了一聲低微的歎息:“殿下也會感到痛苦嗎?不,他不會。小姑娘,你與殿下相處的歲月對他漫長的一生而言不過如白馬過隙,稍縱即逝。你根本就不可能,也不會真正了解到真實的他。
“在很多年以前,當他剛剛誕生之際,我這個並不受歡迎的人也曾默默站在美泉宮的陰影中滿懷好奇的注視他。當時,幾乎所有人都在讚歎著這位西國未來的君主,隻有我注意到了他冰雕般美貌背後的真正麵目。
“從小到大,他都不喜歡所有事物,也不曾重視過任何東西,沒有誰可以進入他的內心。他自顧自的行走在追求強大的這條道路上,把所有阻礙他的人統統殺死。
“可是,即使到了幾乎無人可與他抗衡的地步,他也從未真正的笑過。
“他是一個天生的魔鬼……”
他沉默下去。
“不,不是這樣的”鈴握緊拳頭,忍不住抗聲:“你說殺生丸大人殘忍嗜血源於天生,可這世間又有幾個人明白他內心的苦悶
“璿姐姐曾告訴我,從出生那天起,他就被妙歌夫人所厭惡,她甚至從未抱過他一次;而犬大將對待他的態度更是冰火兩重天,一方麵他因愛生恨,把從妙歌夫人那裡得到的痛苦轉移到酷肖其母的殺生丸大人身上,對他進行地獄般殘酷的格鬥訓練,當他遍體鱗傷時都不準任何人過問。另一方麵,他卻又極度的溺愛他,對他想做的事,想要的任何東西都全部滿足,即便明知那是錯的,也從不製止。
“殺生丸大人就是這樣孤獨的長大,在他的世界中早已模糊了對與錯的界定,他一直是按照自己內心的欲望來行事。因為根本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所以他才會犯下那樣不可饒恕的過錯。”
“所以呢”噬靈師猛然轉過身:“你認為你是最能了解他的人,所以你可以拯救他的靈魂?”
“如果全部的過錯都可以歸咎於少年時代所受的創傷,那麼現在有你陪伴在他身邊可曾有過什麼改變?他有為你改變過嗎?他對你好,並不代表他對彆人也就有了憐憫之心!”
“我……”鈴定定的凝望著噬靈師,一時間竟無法回答。
她的眼睛的轉向空菊,帶著一絲慌亂。
那雙已如凋零的花瓣一樣的深紫色眼睛正沉默的注視著她,目光中帶著某種悲憫溫柔的神色。
一瞬間,那目光仿佛一根細小的針,刺中了鈴的心。
“不要這樣看著我……”
鈴喃喃著,向後退去,淚水已溢滿眼眶。
“你是在嘲笑我的愚蠢嗎,你也認為我的感情是盲目可笑的?可我還是不想放棄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放棄他!”
她突然低低的叫喊起來,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夠了!”
噬靈師的長袍猛然在空中展開,霧狀的觸手向四周迅速彌漫。
他的聲音陰沉而可怖,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
“沒有任何人可以拯救他,他也不需要任何人拯救!我很高興當未來某天身處地獄時,殿下將與我這個肮臟的怪物共同被烈火焚燒。能夠有他那樣的人與我作伴,那怕萬劫不複亦也甘願!”
“小姑娘,知道嗎,我一直都非常的討厭你,因為正是有了你的牽絆,殿下才會在他的霸道之路上徘徊不定,如果說他真正的感到痛苦,那麼其根源就來自於你!”
“鈴!”空菊驚呼,可那些觸手已閃電般向鈴卷去。
那些煙霧般的觸手已將鈴全部籠罩,她驚懼的望著頭頂交織的巨網卻無可逃避。
就在快被抓住時,一道綠色的光鞭淩空疾射而出,將噬靈師的手全部斬斷。
然後,它以閃電般的速度纏繞上了噬靈師的頸部。
他的喉間爆發出一聲模糊的嗚咽,枝條樣的手紛紛聚向頸部,似乎是想掙脫開。可那光鞭越勒越緊,隻聽“嘶啦”一聲,他的黑袍在空中被猛然撕裂,黑色的煙霧如潰堤之水瞬間傾瀉而出。
“啊啊,我的身體……”
噬靈師慘叫著從空中墜落,他的整個身體一到達地麵就迅速萎縮,變小。他拚命仰起身子似乎是想抓住飄向虛空的煙霧,可他的觸手已片片消融。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我……殿下?”
他匍在地上,已開始變成灰白色的臉部望向逐漸淡去的煙霧背後。
那裡,站著一個白色的影子。
“誰……充許你動她了!”
鈴渾身一震,她難以置信的抬頭望向那個影子。
他金色的眼睛也正越過霧氣看著她。
四目相對,她震驚,他漠然。
“殺生丸大人?”
鈴喃喃開口,身體僵在了原地。
他的唇角在氤氳中彎起一個美麗的弧度,似乎笑了。
“鈴,為什麼這樣看著我,就仿佛不認識我似的。
“我們不是才分開一會嗎?”
他向她走來。
“殿下,原諒我”噬靈師在他腳下苦苦哀求:“我已得到懲罰,靈體正在脫離我的身體,請讓我回到廢園去,不然我的身體會徹底崩潰的!”
殺生丸置若罔聞,他的腳踏上了噬靈師的黑袍,每走一步,那些灰黑色的煙霧就在他腳下消散得更快。
“不要,殿下,求求你!”
噬靈師爆發出陣陣慘叫,絕望而無助。
鈴不忍的扭過了臉。
“囉嗦!”
他猛然踏碎了噬靈師的麵部。
還沒來得及發出一絲聲息,噬靈師就化為了烏有。
而至始至終,殺生丸金色的眼睛都沒有離開過鈴。
他向她伸出手。
“鈴,過來,到我身邊來”
這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入耳卻讓鈴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鈴,彆過去!”
空菊突然厲聲喝道。
他望著殺生丸,手心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這個在多年前久已熟悉的對手,此時此刻竟陌生得仿佛是另外一個人。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情緒,這連那冷冽逼人的氣息居然都消失殆儘。
他就像荒原上的黑夜,死寂無聲。
卻,透著冷到骨子裡的森森寒意!
殺生丸的目光投向了空菊。
似乎意識到他會做什麼,鈴從地上爬起跌跌撞撞的衝到空菊身邊。
一瞬間,殺生丸的金眸驀然黯淡下去,但他仍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請你放過空菊好嗎?”鈴顫抖著開口,目光迷茫而痛苦:“鈴真的不想再看到你殺人了”
他停下,聲音輕柔:“鈴,你很在乎他?”
鈴呆住,不明白他為何會這樣問。
空菊的嘴角不易覺察的微微動了一下,他的長發覆蓋下來,沒有看到他麵部的表情。
“在乎嗎?”
殺生丸又問。
“什麼,我?”鈴猛然反應過來,不禁又急又氣:“你在說什麼,這怎麼可……”
話猶未落,空菊猛然抬起了頭。
“鈴,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