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見抬起手,用手背拭去臉上的眼淚。
他哭得非常傷心,可心中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喜悅。
‘在這,等我回來’
殺生丸大人,這是你第一次對我說出這樣的話,對吧。
這些年來,你全部的溫柔和耐性幾乎都給予了鈴,曾經在許多時候,我隻能又嫉又恨的在一旁傻站著,看著你的目光從鈴身上掠過,聽著你輕聲呼喚鈴跟上你的腳步,
至於我,一直追隨在你身邊的我,卻似乎始終是個空氣般的存在。
其實,這也無所謂,
因為……習慣就好……
可是在此時此刻,當我終於聽見你對我說出相同的話時,心中那極度的狂喜才提醒我,其實,我一直都那麼的渴望著你的眷顧,隻是一直在欺騙自己無所謂罷了……
邪見的身體慢慢向地上滑去,當他伸出手想支撐住已開始不受控製的身體時,他的雙臂卻如紙片般在空氣中猝然折斷。
他臉朝下仆倒在地上,地上揚起的塵土幾乎要令他窒息。
殷一洋湛藍se眼睛從他心頭掠過,這個可怖的妖怪曾將他抓在手中,微笑著說一定要殺儘殺生丸身邊所有最重要之人。
當時,他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竟然揮動手中的人頭杖向殷一洋擊去。
殷一洋的手指還沒碰到他,他手中的人頭杖就化為了飛灰。
當時,他痛苦的失聲大叫,不是為手臂被灼傷,而是心痛於自己所唯一擁有的殺生丸所給予的物品就這樣眼睜睜的在麵前毀滅。
他的痛苦卻換來了殷一洋的大笑,他對他的忠誠表示欣賞,同意讓他再見殺生丸一麵。
然後,殷一洋將地獄焰靈的種子植入了他的身體。
去與你的殺生丸大人做最後的話彆吧,同時送上我對他的問候。
邪見竭儘全力仰起上身,對著天宇中那隻沉默的眼睛看了最後一眼,然後,重重倒了下去。
胸中那簇火苗正在緩慢的燃燒,再過一會它就將轉為熊熊烈焰,將他整個燒為一片灰燼。
在這痛徹心扉的漫長過程中,柔軟的內臟最先被消融,然後血液開始蒸發,接下來筋骨與皮膚將化為焦炭,而最後失去知覺的才是大腦。
這本是一件極端殘酷的事,邪見卻暗自慶幸自己還能有最後一點時間用來思考。
無數前塵往事如浮光掠影般從頭腦中迅速掠過,快得一閃即逝,卻又清晰得仿佛發生在昨天。
快過去100多年了罷,那時候,自己剛剛成為武藏野地區的領主,當端坐在榻上接受民眾潮水般山呼海嘯的朝拜時,高高在上的自己卻並不快樂。
平靜的出生,平靜的成長,平靜的繼承王位,然後,終究會在某一天,在這個平靜的地方悄無聲息的離開人世。
正值盛年,可他已幾乎可預見完自己全部的人生,
就這麼平靜的,無悲無喜的過完一生,是幸,抑或不幸?
他不知道,可他深信在這世上絕對存在另一種人生!
可他亦很清楚,對他這樣渺小虛弱的妖怪而言,如果懷揣一個不切實際,永遠無法實現的夢想,那麼人生注定是痛苦的。
所以,他選擇遺忘。
直到,殺生丸的出現。
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做完美無缺,
第一次意識到,世間有種東西叫做不可超越,
第一次知道了,有些人,注定是要用來仰望的,
所以,當不想再逃避心中那個夢時,
他選擇了義無反顧的緊緊相隨。
豔紅的火焰已透出了肌膚表麵,邪見的皮膚顏se開始慢慢褪卻,再過一會,它們將化為焦炭。
他眼中的淚水也已停止了流淌,身體中全部的液體都已被灼乾,
邪見凝望著燃燒周身的火焰,它們那瑰麗的色澤像極了傷口中流出的鮮血。
曾經無數次躲在你身後,狂喜的望著那一個個不可一世的A級妖怪仆倒在你的刀下,血雨腥風中,你白se的身影卻是纖塵不染,仿佛遺世獨立般的難以觸及。
而當你斬殺一個生命,揮去刀上殘留的血珠時,那冰冷金眸中不經意間掠過的一絲落寞,卻又令我輾轉反側,難以平靜。
是的,我一直傾慕著你,
你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始終牽動著我脆弱的神經。
因為遇見了你,我才得以走出那個平靜狹小的空間,見識到世界的另一麵;因為遇見了你,我才得以親曆那一場場恣情縱意的殺戮之戰,終於改寫了平凡渺小的人生。
你已化為我心中的神祗,成為我心中永遠不可實現不可替代的夢,
能一直追隨著夢想走到今天,足矣!
烈焰終於燃至了頭頂,視線開始變得模糊,灰暗。
就要到最後了,殺生丸大人……
邪見劇烈的喘息著,已被燒毀的肺部再也無法聚集空氣。
他沉沉的歎了一口氣,滿含不甘。
是的,殺生丸大人,我還有很多很多話想要告訴你,隻是再沒有機會了。
如果,我還可以再選擇一次,那麼我的決定依然是永遠跟隨著你。
我很幸福,真的,
至死,我也無怨無悔。
邪見緩緩閉上了眼睛,落下了最後一滴淚。
彆了,我的殺生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