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社會上摸爬滾打幾年,原先的刺頭也懂得收起自己的鋒芒,丹尼爾來到藍爵裡也學會了圓滑,很快就在這塊地方混熟了,還跟著老員工學表演才藝。
月結發薪水,底薪加上小費,算下來,一個月能拿到手裡的是過去的好幾倍,的確比在酒店掙的多得多,多付出的代價無非就是被某個客人的鹹豬手摸幾把,這在他眼裡實在算不了什麼。
誰會跟錢過不去啊。
雖然人富貴了,但卑微的出生還是讓丹尼爾深感自卑,沒事的時候大家在休息室裡聊天,每個人聊到自己老家總是侃侃而談,隻有他,從來都是避而不談。
私下裡,丹尼爾給自己染了一頭耀眼的金發,還打了一長排耳洞,戴上耳釘,學著周圍人穿淘來的潮牌。
架勢是有了,咱們也得搞搞內涵不是,丹尼爾還想給自己再安了一個英文藝名,在網上找來找去,終於給自己找了“丹尼爾”這麼一個英文名字,他十分滿意,不錯,夠洋氣。
從此,藍爵的熟客都知道,店裡多了丹尼爾這麼一號人物。
那一天,丹尼爾包廂裡遇上了秋渚。
少年出眾的外貌和氣質讓他一見鐘情,還主動向他送來許久不曾得到過的關心。丹尼爾一下就被擊中了,他以為自己終於時來運轉,老天爺給他送來一個這麼好的人。
但很快他知道,那個人並不屬於他。
“到了嘴邊的帥哥又飛走了。”
丹尼爾那時候用這句話來自嘲,沒了目標以後,回到原先生活裡他更加迷茫,在舞台上更加賣力的扭動自己的身體,在嘈雜聲中燃燒多餘的情緒。
全都是騙子!他才不需要什麼愛情。
3.
黃石是M市一名大學老師,一所普普通通的學校,各項成績都處在中遊,所以平時事情也不算多。閒著沒事可做的某個夜晚,他被圈子裡的朋友拉進這家開在角落裡的藍爵酒吧,說是讓他放鬆放鬆。
黃石從進門開始就感覺渾身不自在。
老師這個特殊職業,或多或少給他施加了一些道德上的約束,雖然圈子很亂,黃石不是那種會胡搞的人,他平時極少來這種地方,今天也是因為朋友非要拉著他來,他才進來的。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還極為不適應,都不知道眼睛該往哪兒看。
店裡裝修挺時尚,黑暗中點綴著惹眼的燈,中間一個舞池,周邊則是吧台和包廂,黑燈瞎火裡人擠人的,音樂也太吵鬨,聽得他耳朵疼。
等終於適應過來以後,黃石才算是放鬆下來,感覺這裡也還好,沒他想象中的那麼恐怖,他理了理衣服,重新審視這裡。
一個無事可做的人就特彆喜歡觀察四周,在黃石舉起高腳杯喝下半杯長島冰茶的時候,剛好看到舞台上的那個男孩,年輕,有活力,耀眼得像是大明星,卻又藏著孤獨跟脆弱。
他以為他掩飾得很完美,但黃石嗅到了對方身上相同氣味。
黃石全程注視著舞台,像是害怕一個眨眼,舞台上的人就會不見似的。
節目終了,黃石很想擠到前排仔細看看那人,如果運氣好,說不定還能搭上幾句話。
但他還沒動身,男孩就被帥氣的樂隊主唱摟過去,兩人臉和臉碰在一起,一幅親密的模樣,一起慶祝演出成功,一起回應台下觀眾的熱情。
黃石當然清楚的知道這是個什麼地方,看到他們那樣,就猜到他們之間的關係肯定不一般。
還好沒有冒然主動,原來是有伴了,黃石一口乾完剩下的飲料,便沒再想過去搭訕,隻是心裡很不是滋味。
4.
本來想就此斷了念想,可那男孩白天夜裡總往黃石腦子裡跑,趕也趕不走。
黃石實在是沒辦法了,後來又一個人去了幾次藍爵,有時坐在老位置,有時坐在吧台,還有一次被人潮擠到了舞台前,他那次有幸看清了男孩的模樣,五官鮮活立體,濃妝遮不住他臉上的明媚。
吵雜的舞池裡,黃石忽然間渴望見見他沒化妝的樣子,不是這個戴著麵具他,而是日常生活裡真實的他。
來的次數多了,也成了店裡的會員,借這層身份也能聽來一些故事,比如誰和誰曾有一腿,誰誰誰整過容,誰誰誰又劈過腿。
某天,黃石後來從彆的客人那兒無意中提到一嘴,那個17歲的丹尼爾如何,如何。
才17歲啊,黃石想,比他想象中還要小一些。
17歲的年齡張揚明亮,熱愛這個世界送給他們的一切,流著汗水從籃球場上走下來,仰頭就是一頓猛澆。不管在生活中犯了什麼錯,都會馬上得到原諒,給不太懂事的他們最大的寬容。
30歲的人遇到了意想不到的相聚,明白了生活中更多的是無可奈何的離彆,為生活奔波勞碌,銳角早已經被社會打磨殆儘,明白真心不一定就能換來真心,再難為什麼事情提起興趣。
17歲和30歲,遠得就像人和狗,差不多算得上是兩個物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