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內朱紅紗幔低垂,燭火搖曳,營造出朦朦朧朧的氛圍,精雕細琢的鑲玉牙床,錦被繡衾,上麵正躺著一位酒醉昏睡的少年。
門扉被拉開一側,少女光著腳做賊似的貓了進去,隨即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塌,伸手就往那少年的腰間摸去。
倏地,一隻溫熱的手抓住了她作祟的腕子,方才還昏睡不醒的少年突然坐了起來,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原本床帳內燭火不明,她連對方的高矮胖瘦都不得而知,現下卻看了個清楚。
極俊俏的一張臉,朱唇玉麵,長睫纖纖宛若烏羽,他的眼眸最好看,剔透純淨,仿佛蘊含著雲顛之上初融的雪。
他雖醉意未消,吐出的字眼卻冷漠:“出去。”
“公子,奴家也是收錢辦事。”少女一副秉公辦事的模樣,說罷又要去解他的腰帶。
少年不耐地嘖了一聲,下一瞬一道寒光乍現,還不待她看清那是什麼,匕首冰冷的刀鋒已然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少女見狀驚恐地叫道:“公子饒命啊…!”
“出去。”
少女應聲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晚燈點點,月夜香魂,確實很適合發生些什麼,左不過是因為他甚討厭有人從中乾預,思及此,他沉了沉眸,喊道:“商清——”
隻有此人會如此無聊。
“傅時越——”某人惱羞成怒,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你怎會知道我在附近,狗鼻子?”
傅時越揚了揚眉,“你豬腦子?”
商清被他氣得快要吐血,“我花重金給你尋來了這麼個尤物,讓你這麼三言兩語打發走了,你是不是那兒不行!”
傅時越懶得理會他,自顧自從床塌上下來,正好衣衫,將匕首收進裡衣中。
今日是他的慶功宴,自兩日前大破邊境蠻夷,這樣的酒他已經記不清喝了多少頓,隻是這回醉得尤為厲害。
“哎,等等我啊。”商清屁顛屁顛地跟上來,一張嘴還是要喋喋不休,“你說你有毛病為何不早點知會一聲呢,我好把那些銀子省下給你請郎中啊。”
傅時越聞言腳步一頓,似笑非笑道:“好啊,在此之前先祭祭我這把新劍,保準你下去能請到華佗。”
說著,他便作勢要將劍柄拔出。
商清一下子就被唬住,傅時越的劍乃為兵器大師普玄鑄就,無需開封見血便能將人一擊斬死,這位自幼與他一同長大的兄弟他向來摸不透,唯一他很了解的是,傅時越向來說到做到。
思及此,他隻好將此事悻悻作罷。
林外鳴鳩春雨歇,屋頭初日杏花繁。
春已歸來,皇上的聖旨也於卯時被送至將軍府中,冊封傅時越為鎮軍大將軍,賞金銀萬兩,手握十萬兵權,彼時的他也才十六歲,名副其實的天縱英才。
無數趨炎附勢之人趨之若鶩,幾乎要將將軍府的門檻踏破,傅時越甚至開始有些想念商清,至少對付他能動手,其他人可不行。
不知覺回京已一月有餘,花燈節將至,商清邀他前往藏春樓一聚,難得能從那群滿腹心機人中抽出身。
花燈節,其實算不上什麼正統的節日,這天晚上家家戶戶都會在門前燃起燈籠。
京都的夜市最為熱鬨,久居深閨的少女們都會盛裝打扮上街挑選花燈以及珠寶首飾,畢竟一年之中能這樣隨心所欲出門遊玩的日子可不多。
對於男人們,花燈自然是沒什麼吸引力。
花燈節,又隱約與京中最負盛名的藏春樓掛上了鉤。
藏春樓培養了無數花一般貌美多才的女子,十五歲為限,連年紀都是花一樣的。
在姑娘們十五歲這年的花燈節,藏春樓必會有一批千挑萬選的極品出來獻藝,觀賞過後男賓們均可進行競拍,價高者得。
仍記得上一年的花燈節,顧國公府的大公子顧晚沉以一千兩銀子的高價拍得了當晚最美的那位姑娘,此事當時還在京城中被津津樂道了好一陣子。
對於這種熱鬨,商清自然不會錯過,他早就聽了坊間傳聞,今年的這批姑娘中有一位名叫溫酒姑娘的絕世無雙,舞技超群,還被冠有一舞傾城動四方的稱號。
兩人趕到藏春樓時還不到酉時,大門前卻已經擠滿了人,最終還是在傅時越向店小二出示了將軍府腰牌才得以先進了場。
由於身份尊貴,藏春樓樓主親自接見了他們,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將他們領進了獨立的上客樓閣。
門樓牆壁上描著栩栩如生的雕花,下端辟出一條曲折水廊,廳中綠樹環繞,群山呼應,宛若置身世外桃源,自群山中是一片視野絕佳的看台與椅案,不必與樓下那群如狼似虎的男人們人擠人了。
道了謝,兩人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坐定後的商清可閒不住,開始四處亂瞥,“這藏春樓還是有錢啊,背後的靠山不知道是誰呢。”
視野中忽地多了一抹白色的背影。
“你看那個…”他推了推傅時越的手肘。
“怎麼?”傅時越看過去,隻見那人的背影頗有些弱柳扶風之姿。
“倒像個美人。”商清摸了摸下巴,“會不會是姑娘們跑了出來,傅兄,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不要。”
商清才不管那麼多,拽起傅時越就坐在了那人旁邊,剛想開口。
“美人”卻回了頭。
確實是個美人。
濃秀的眼睫在昏暗中落下一片深邃迷人的陰影,眉眼如同刀削筆畫一般細致,濃情的黑瞳中盈著水光,豐滿瑩潤的嘴唇讓人忍不住想深入那曼妙的領域一探究竟。
還是個絕世大美人。
商清看得呆了,全然沒發覺美人周遭散發著絲絲寒意,他直勾勾地盯著對方,喃喃地道:“溫…溫酒?”
被人這麼盯著本就令人生煩,聞此言美人更是眉毛微挑,冷聲道:“有何貴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