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鎮北軍還朝(1 / 2)

朔雪照新蕊 江城以西 4761 字 9個月前

慶元三年,冬。

夜幕低垂,萬籟俱寂,偌大的京都沉靜在皚皚白雪之下,將濃墨渲染的半空映成灰色。

一輛馬車悄然潛行在這厚重的暗夜中,車軲轆在雪地上留下碾過的齒痕,卻又在下陣風雪中被抹去痕跡。

私家庭院中銀裝裹挾的鬆柏枝椏伸出牆外,於黑沉的巷道上方排排挺拔,迎風而立。

突然,不遠處的一簇樹叢不自然地抖了幾抖,簌簌落下層薄雪。

“停車。”馬車內閉目養神的玄衣男子倏地輕啟薄唇,吐出的字音同他的人一般冰冷且不帶一絲溫度。

馬車應聲而頓,外頭的銘右自然也發現了前方異樣,他探過身子向內問:“公爺,屬下去解決了?”

今日密入皇宮,若被人發現怕是會有些麻煩。

祁朔抬起眼簾,視線掠過銘右落在那抖動地愈發古怪的鬆柏枝椏上。

未久,他道:“不必。”

得到應答的銘右就算有些擔憂卻也不敢忤逆公爺的意思。

他們的馬車雖隱蔽在暗色拐角處,但若那人往這個方向走來是必然能看見的。

“哢嚓”一聲,不堪重負的枝椏終於在最後一次顫抖後連根折斷,一紅團在朦朧中應聲滾落了下來。

“嘶——”

奚蕊摔了個臉著地,她齜牙咧嘴地撐起身子,方才挽好的發髻也被這枝丫掛散了大半。

她憤憤席地而坐,揉了揉磕疼的膝蓋,隨即從背後的包裹中掏出一麵銅鏡對著月光照了半響。

好在這地上的雪夠厚,不然她這般花容月貌傷著了可怎得好?

暗中警惕萬分的銘右:“......”

這人應該是在逃跑吧?

在他腹誹的當頭,他又看到那紅衣女子跳起來蹦了蹦,將掛在樹枝上的紅發帶勾下。

然後對著銅鏡又挽了片刻。

銘右:“......”

奚蕊對自己的處境毫不自知,她滿意地在鬢邊係好綢帶,將銅鏡小心翼翼地收進包裹之中,抖落了身上的雪花,朝巷口的另一端走去。

見她行的方向相反,銘右摁著刀柄的手緩緩鬆開,立在祁朔身邊不再動作。

*

奚蕊走到路口處便停了下來,她望向夜空中雲層撥開後的月色,柳眉輕蹙。

大雪早早就停了,可表哥的馬車怎得還沒來?

她百無聊賴地順著牆側滑下,雙手環膝等著馬車,呼出的白氣在眼前繚繞,思緒回到了白日那番駭人場景——

京都的白日向來都是人潮湧動,車馬堵塞。

自一年前她退了吏部尚書家紈絝子弟章勉婚約後,便時常遭那廝的圍堵。

而就在前日她才將將出府便被人攔了個正著,非得在大街上同她拉扯不清,好在她跑得夠快沒落什麼口實。

可分明是他動手在先,父親卻禁了她的足。

如今爹爹剛好外出辦案未歸,又恰逢琉璃閣胭脂削價之日,往日裡賣一兩銀子的水粉隻消五成。

奚蕊窮得厲害,十分眼饞,於是咬咬牙最終戴上帷帽同文茵、阿綾出了府。

“鎮北軍凱旋——”

“輔國公大破匈奴,率兵還朝!”

不知何方傳來的呼聲,緊接著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便自動向兩側開辟出一道路,兩側的住戶皆是開了窗,對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翹首以盼。

奚蕊被撞得猝不及防,帷帽被蹭落,她來不及撿就又被人擠到了後方。

未待她探明究竟發生了何事,便聽著道道鐵騎聲由遠自近。

奚蕊堪堪抬首,隻瞧著一隊隊戎裝齊整的士兵從城門而來,在那之首是位身姿挺拔的男子。

那人著了身厚重銀甲,立在馬背上甚是威風凜然,隻是麵容卻被鎧甲罩住。

她看不清那人的臉,可不知怎得後背有些發涼。

身邊人聲鼎沸,奚蕊終於在紛雜喧鬨中斷斷續續地抓到了重點。

輔國公?祁朔?

名字有些耳熟。

等等——

這似乎是她......一年前為了退婚捏造的‘非卿不嫁’之人?

可他——

不是在一年前同匈奴對敵時便生死不明了嗎?!

雙腿忽地發軟,好在身側的文茵及時扶了她一把。

“小小姐?”文茵望著眼神空洞的奚蕊擔憂道。

奚蕊怔了片刻,複雜的情緒翻湧而上。

鎮北軍首領祁朔祁大將軍,也是如今的輔國公。

千防萬防確實沒碰到章勉了,但......倒是沒考慮過這退婚理由中的另一號人物會回來。

不過那樣威名赫赫之人......應當是不會將這種過了一年多的坊間八卦放在心上吧?

這樣想著奚蕊心中擔憂稍緩,她腳步後退,也沒了買胭脂的心情,隱匿在人群之後悄無聲息地便想離去。

可居然有人認出了她。

“那不是奚府的小小姐嗎?”

“奚府小小姐怎會出現在這裡,莫不是認錯了?”

“絕不會看錯!前幾年我托了遠方三表哥的大伯母的七堂姑在奚府做了數月灑掃婆子,那奚府和章府的訂婚宴席我可是看得真真的!”

聞言奚蕊抬著的腿一僵。

這府中竟還有細作??

而被這婦人提醒,一眾人皆是想起了一年前那場‘名動京都’的訂婚宴。

彼時大理寺卿與吏部尚書結親本是一樁美談。

可就在氣氛高漲之時,那正主卻著了身素色衣裙,滿頭青絲由一根白色發帶綁在身後倏然跪在了廳堂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