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愛得深沉又赤誠(2 / 2)

纏嬌枝 狗柱 7540 字 9個月前

當真如傳聞中所說,美得不可方物。

方舒窈維持著麵上的端莊,目不斜視走到高座之下。

周圍是烏泱泱一片的高大健壯的遼疆男子,眾人明顯高於她的身形,壓迫得她呼吸有些緊張。

令她不禁腹誹,這些人都是吃什麼長的,怎能都生得這般高大。

方舒窈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腳尖,微微福身,向衛司淵行禮:

“見過遼疆王,今日前來,是為上回未能談論完之事,王上回雖是表示並無意願,但我仍是想完整地將我大梁的誠意告知於您,可否再讓我細說一番,待您聽完再做決斷也不遲。”

這便是方舒窈昨夜連夜想出的辦法。

今日將有遼疆每七日一次的朝臣會談,朝中眾臣皆齊聚於此。

她大可不顧臉麵再次入宮求見,但隻要讓朝臣聽完了她的話,就算衛司淵再怎麼狂妄自大,也擋不住眾臣理性分辨出利益所在。

他若執意要專製武斷,自也有眾臣你一言我一句替她幫腔。

至少,在大梁的朝堂中,就是如此的。

衛司淵靜靜地看著站在幾步之遠的嬌弱公主。

這會他又覺得嬌弱這個詞用在她身上稍顯割裂了。

她被周圍的身形優勢壓倒在陰影之中顯得越發嬌小玲瓏。

但她背脊挺直,眸光堅定,帶著一股不服輸的韌勁,竟又再一次出現在了他眼前。

此時的她臉上看不出半分病態,光澤白皙的肌膚透著淡淡的粉,遠不及那日在他麵前燒紅了臉頰的豔麗,卻又細膩勾人得令他移不開視線。

圓潤靈動的杏眼在遲疑片刻後,抬起直直對上了他的目光,即使被他如此直白地緊盯著,也並未生出半分退縮的怯意,反倒執拗地撞進他的眸底,僅有濃密的眼睫輕顫一瞬暴露了她的緊張。

衛司淵有些想收回那日的話,他並非對她毫無興趣。

好比此時,他就有些想看這位故作堅強的嬌公主若是被他當眾戲耍逗弄,是否會顫著眼眸落下眼淚呢。

衛司淵薄唇勾起一抹淺淡的笑來,一手撐住了下巴,一手輕輕在把手上輕敲著,緩聲道:“你還有什麼想說的,今日便一並說了,說完就收拾收拾啟程回國吧。”

周圍一陣竊竊私語伴隨著輕笑聲,好似在附和著衛司淵的態度一般,令方舒窈眉頭不可抑製地皺了皺。

但她還是很快整理好了情緒,拔高了些聲音,壓過了那些議論之聲:

“遼疆盛產絲綢、瓷器,廣博的地勢也更能產出昂貴精美的珠寶首飾,但農業上卻因地勢氣候的原因大不如旁,而大梁四季如春,農業發展昌盛,不論是瓜果蔬菜,還是名貴藥材茶葉等,皆是產量豐富。”

此話一出,周圍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方舒窈心裡落定了些許,將自己早已爛熟於心的話娓娓道來:

“王身著的貂皮大氅在遼疆千金難求,但在大梁卻是尋常百姓也能置辦得起的普通禦寒衣物,而遼疆隨處可見的精貴瓷器,在大梁卻僅有王公貴族才能買賣收藏,且都需花費遠高於物件本身價值的價格,尋常人家根本難以獲取,打通兩國貿易之路,兩國之間的貨物需求正好能夠得到互補,於遼疆的百姓百利而無一害,更能讓遼疆通過大梁這條貿易之路,將遼疆的經濟貿易擴展到更多的國家去,王當真可以好好思量一下其中的利處,我大梁僅是想與遼疆交好,尋得一絲庇護罷了。”

這些話說完,方舒窈屏息凝神,不敢過多觀察周圍人的反應,以免讓自己先亂了陣腳。

她已是避重就輕,將此事以最大程度地偏向了遼疆的利益。

可衛司淵仍是那副滿不在乎的態度,視線在大殿中來回掃了一周,直立起上半身沉聲問她:“你的意思是,我遼疆若是想擴大經濟貿易,還需得答應你大梁的條件才能通過那條貿易之路嗎?”

沉冷的嗓音激起方舒窈後背陣陣竄起的涼意,令她頭皮發麻,臉色在一瞬間變得難以維持鎮定。

實則,她在出發前往遼疆時,大梁交代她向遼疆給出的利益並非是這條貿易之路。

而是她,偽裝成大梁公主的太醫之女。

女人。

一個容貌傾城的女人,俘獲他的心,爬上他的床,以此來穩固兩國之間的友好邦交。

而那隨時可以被遼疆輕而易舉侵略攻占的貿易之路,是他們此舉計劃中的另一層用意。

方舒窈本是想投機取巧,利用令人難以拒絕的絕對利益來讓自己不必深陷這泥潭中。

她僅能掙紮至此,卻仍是沒能讓她如願。

湛亮的瞳眸緊閉一瞬,隨著她的再度睜眼,臉頰開始蔓上不自然的紅暈。

那副嬌豔欲滴的模樣映入衛司淵的眼中,隻聽她又羞又急地回應道:

“不,不是的,王若是想要這條商路,大梁當然不會不自量力地阻攔您分毫,其實是我心悅王許久,卻不知如何向您表達我的心意,隻能以此,來為自己博得一絲能夠留在遼疆的機會。”

那越往下說便越發紅潤的麵頰,好似就快要將眼前這個一板一眼說著愛慕他的話語的少女給燒著了。

她分明在當眾向他表達愛意,眸底的神色卻沉重得像是要上陣殺敵一般。

衛司淵看著她麵色的變化,眸光逐漸深暗卻並未出聲打斷,反而饒有趣味地等待著她的下文。

方舒窈未曾注意到他的目光,自顧自地繼續道:

“王的確可以隨時攻占下那條商貿之路,但搶奪而來和大梁主動奉上,自然是後者更為簡單輕鬆,也能免去不少不必要的紛爭,王願意庇護大梁也好,不願也罷,我彆無他求,僅是想留在遼疆,留在王身邊罷了,王可否再思量一番,不要拒絕了我的一番好意,好嗎?”

說完,方舒窈抬了眼眸,帶著幾分乞求和期盼的目光對上了那雙栗色的眼眸。

今日的衛司淵身著一身雪白的狐裘,內裡豔紅色澤的馬褂卻並不顯得突兀張揚,反倒被他整個人的氣勢壓下了些許濃豔,卻又將其襯得更加尊貴狂肆,穿出了尋常人難以穿出的氣質來。

衛司淵並未回應,周圍卻不斷有了清晰入耳的議論聲。

“想不到這大梁公主還真是主動啊。”

“心悅王的女子多了去,區區大梁公主算什麼?”

“白拿一條商路好像聽起來也不錯啊,就是不知這大梁公主能不能在咱們遼疆待得住,要是她往後又變了心思,收拾東西打道回國,我遼疆商隊入了大梁貿易之路,想再抽身可就麻煩了。”

“說得也是,誰知道這大梁公主說的是真是假,屆時與大梁的商貿交纏上了,人又跑了,豈不叫大梁白白抓住了咱們的一隻臂膀,順藤而上了嗎?”

這些話聽得方舒窈心臟怦怦直跳。

他們說得沒錯,大梁打的就是這份心思。

現在的遼疆隨時可以攻占那條商貿之路,可若是和平友好地引領他們全麵進入,待到後來,想要再撕破臉皮抽身而出,可就損失慘重了。

而大梁,就可以以此為把柄,牢牢攀附住遼疆強大的勢力,以此來保全大梁的安定。

這其中需要的犧牲的,僅是商貿之路一小部分的占領歸屬權。

和一個微不足道的她罷了。

方舒窈深吸一口氣,在又有人提及她不定真心的意圖時,像是突然被點著了一般,想也不想地轉頭就急促大聲道:“胡說八道!我是真心心悅遼疆王,自小時第一次聽聞他的事跡便已是對他心生愛慕了!你們可以瞧不起我大梁,瞧不上那條商貿之路,但也犯不著將我的一片真心如此詆毀汙蔑吧!”

少女怒極而嗬斥的話語仍是帶著一股抬不起氣勢的嬌來,那漲紅的臉和緊攥起的拳頭,像是當真愛慘了這位名聲大振的遼疆王。

而一片真心的少女,不允任何人質疑她的情感。

因為,她當真心悅於他。

方舒窈毫不避諱地宣示著自己的愛意,叫周遭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也怔愣了一瞬。

一雙雙眼睛訝異地盯著像是快被他們給氣哭了的少女,就著她這嬌小玲瓏的身形,和極易迷惑人心的麵容,都不由在心底生出幾分愧疚之意來。

她還當真是愛得深沉又赤誠啊。

方舒窈並非是要氣哭了,而是快被這令人羞赧的話語給惱得冒煙了。

身上竄起一陣雞皮疙瘩,她緊咬住下唇,才生生抑製了臉上不自然的神色。

再可憐巴巴地轉頭看向衛司淵時,發現他一直淡然的眸色終是有了情緒的波動。

在被她濕漉漉的眼睛盯著看了好一會後,衛司淵忽的鬆動了唇角,喉間朗笑出聲,都不知自己怎能被她如此明顯做作的模樣和經不起推敲的虛假話語弄得一下子心情大好了起來。

笑聲之後,是他勾著唇角漫不經心的回應。

“細胳膊細腿的,連我遼疆的刀都提不起來,就算你留在遼疆,我也不會讓你當我遼疆的王後,就算如此,你也仍要留下嗎?”

他就像是一隻被人吹捧過度的驕傲的孔雀,輕挑隨意的語氣儼然是沒將她展露出的真心放在眼裡。

而對比她此時如此窘迫又羞惱的處境,方舒窈隻覺心底的火氣蹭蹭直往上躥。

什麼叫細胳膊細腿,他究竟在瞧不起誰啊!

幾乎是被怒火衝昏了頭腦,方舒窈腦海中思緒還未理順的同時,身體已先一步有了反應。

目光落在站立在衛司淵身旁的侍衛腰上,她伸手就一把握住了那彆在腰間也甚顯沉重的大刀刀柄。

刺啦一聲刀刃劃過地麵的刺耳之聲。

隻聽周圍猛然倒吸一口涼氣。

方舒窈緊咬著牙關,雙手使勁,猛地將大刀拔出抬起,卻在下一瞬,被大刀沉重的力道牽引著晃動著身形,難以保持平衡。

腳下踉蹌一步之時,手握大刀的力道徹底失去了平衡,毫無征兆卻又準確無誤地。

架在了衛司淵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