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擬領域隔絕了周遭聲音。餐廳的景象像是一汪湖水,蕩起激烈漣漪,昭示著領域主人極度癲狂的狀態。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冰涼的鐵斜斜地貼著皮膚,隻要他稍稍施加一個力,趙青樾立即就能血濺當場。
而坐在她對麵的陳予森正拿槍對著瘋子。
陳予森的路已經被餐車擋死,這小餐廳格局擁擠,沙發椅的位置牢牢固定在地上,落座後再想站起來都會磕腿。要接近瘋子,除非翻桌越過燒得滾燙的火鍋。但在他抬腿瞬間,恐怕趙青樾已經凶多吉少。
瘋子拿刀的手又收緊幾分,“你們的僵直槍我試過,從中彈到完全不能動彈需要五秒,這五秒的時間,夠我把她脖子割斷了。陳隊長,我勸你想清楚再開槍。”
陳予森冷聲道:“徐兆憑,你現在想要做什麼?”
名字被喊出來的瞬間,趙青樾覺得瘋子抖得更厲害了,不是那種害怕的抖,而是激動得直發抖。
“把槍放下!”徐兆憑命令道,掐著趙青樾的手又用力了幾分。
陳予森小心翼翼放下槍,舉起雙手示意。
“我每天都會夢見我的芸芸,她吊在天花板上,盯著我流眼淚,她說她好害怕,想讓我下去陪她。所以我就下去了,但我沒有找到她。”
他描述這些時幾近崩潰。
“芸芸”應該是他的妻子。
“一定是因為我沒有給她報仇,所以她生氣了。”陡然間他的語速和語調提高,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仿佛剛才一切悲傷都隻是他的即興表演,“沒想到連老天爺都眷顧我,讓我從永夜的陰間爬出來,把你也拉下地獄。”
趙青樾覺得這個這個人不僅神經質,而且還很中二。
“三年前的事情,我很抱歉。”陳予森沉聲道。
瘋子手上出了汗,調整了一下拿刀姿勢,呼吸的聲音明顯變重。
但很快他就甩了甩頭,眼神又凶狠起來。
他和陳予森的恩怨還得從三年前說起。
瘋子的名字叫徐兆憑。
那是一個冬天,徐兆憑與妻子張芸因一點瑣事爭吵。
看著歇斯底裡的妻子,他提出兩個人需要各自冷靜一下,然後,獨自出門。等到他收拾好了心態,再次推開家門時,等著他的隻剩客廳裡懸掛著的屍體。
他衝上前去抱著妻子的屍體哭得撕心裂肺。
陳予森是當年負責調查此事的支隊隊長。
那個月同一個小區裡,相繼有四人自殺,皆為上吊。四起案件均板上釘釘的自殺,但由於形式過於巧合,心願局插入調查。
果然,這幾起事件和一個越獄出來的S級厲鬼有關。
這隻鬼生前極度絕望,上吊自殺,回到人間後渾渾噩噩在小區裡遊蕩,不斷附身他人重現自己死亡的一幕。
當他們趕到徐兆憑家中的時候,徐兆憑已經心如死灰,癱坐在地板上,如同一尊長在地裡的石膏像。
一個新入職的隊員不忍看他過度自責耗儘生命,悄悄告訴他,張芸被厲鬼附身才會自殺。
不是因為吵架,妻子才選擇自殺,不要恨自己,要恨就恨這個厲鬼吧。
他天真地以為這種安慰方式能讓徐兆憑振作起來。
可當時的徐兆憑萬念俱灰,渾濁的眼珠轉向好心的隊員,“所以、明明你們什麼都知道,為什麼不救她?”
隊員愣住了。
一日後,心願局根據在張芸屍體上的氣息成功抓獲厲鬼。
可徐兆憑卻瘋了,不停地說著胡話,街坊們剛開始還覺得他可憐,時間一長,他身上由內到外都散發出一種滲人的陰氣,於是都對他都避而遠之了。
他覺得身邊的所有人都不懷好意,人人都可能是害死自己妻子的鬼魂,或者被鬼魂附身。有時又覺得自己也變成了一隻鬼。
陳予森後來才知道,他的隊員違反規定透露機密。此後他去拜訪過徐兆憑,沒見到人,一個鄰居說他出家了。
最後有建築工人在河灘撈到了他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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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覺得我是個瘋子,隻有我知道,其實那些人才是被蒙在鼓裡的可憐鬼!”
他的聲音又無法抑製地顫抖起來。
徐兆憑又哭又笑的,同時,手裡的刀就在趙青樾脖子附近來回滑動。趙青樾渾身繃緊,緩緩挪動手的位置,等待時機。
陳予森冷靜地說:“你先放開她。”
徐兆憑:“放開她?你想得美,放開她怎麼能讓你知道失去重要的人是什麼滋味!她就在你眼前,你卻救不了她,就像當時因為你們隱瞞真相,軟弱無能,害我家破人亡一樣!”
趙青樾簡直要被他的邏輯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