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到深處燈光越暗，經過黑暗中的置物架時，有一縷毛躁的發絲從卷毛的手臂上滑過。他迅速縮回手，瘋狂搓著被接觸到的那一處皮膚。

架子上蓋著一層結滿蜘蛛網的白布，但是擋得並不嚴實。卷毛一偏頭，猝不及防與一對發灰的眼睛對視。

媽的，他好像知道剛剛的被偷窺的感覺是從哪裡來的了。

他雙手捂嘴堵住湧上喉嚨的尖叫，三步並作兩步追上李冬冬。

身後“哢噠哢噠”響起，置物架瞬間傾斜，白布後的腦袋一顆接著一顆重重砸在地上，睜著無光的眼睛在地上翻滾了兩圈。

卷毛和李冬冬同時叫了起來。

回頭時，視線已經被置物架的背麵擋住。

路被堵死了！

張琪和板寸還沒有跟上來。

怪不得陳青沒有阻止他們。

冬冬：“你個烏鴉嘴，現在就剩咱倆了。”

卷毛：“靠靠靠，能不能重新分隊！”

陳青像個傀儡一樣一點一點轉過頭，抬起食指放在嘴邊，示意他們安靜。

就算知道是漂亮姐姐演的，李冬冬被她幽幽的眼神盯著的時候還是覺得遍體生寒。

門口到教室短短一段路，幾人硬是走出了八百米的感覺，每一步都提心吊膽，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卷毛把前幾天放下豪言壯語的自己在心裡罵了八百遍，罵到激動處甚至給了自己一巴掌。

咚咚咚——

陳青在教室門上敲了三下。

“進來”一個冰冷嚴肅的男聲回應。

陳青轉動把手打開了門，示意兩人進去。

教室沒有開燈，全靠講台上擺著的燭台照明。火焰跳動著，光線如同會呼吸一樣忽明忽暗。進來後空間並不大，隻擺了十張桌子，其中兩張上坐著人，一男一女，正轉頭直勾勾盯著他們。

在其他人的眼神壓迫下，兩人硬著頭皮在最前麵的空座位坐下。而陳青這才關好門，繞到了教室的最後排落座。

“現在要乾嘛？上課嗎？”李冬冬用氣音說。

卷毛苦臉回道：“不知道啊。”

站在講台上的老師重重地用粉筆盒砸在桌子上，暴躁地說：“安靜！課下再討論！”

看著老師在火光映射下凶狠的眼神，卷毛聽見自己吸了一口涼氣，當即低頭眼觀鼻，鼻觀心。

“繼續上課。大家把書翻到第四十四頁。”老師拿起課本，背過身去在黑板上寫字。

卷毛這才注意到，每張桌子上都擺著染血的課本。將課本翻到指定頁麵，一副張牙舞爪的地獄百態圖赫然闖入眼簾。再仔細一看，才發現這是課文插圖。

“《地獄變》？”李冬冬將標題念了出來。

這是芥川龍之介寫的短篇小說，卷毛很久以前看過。結局令他映像深刻：父親看著女兒被燒死的慘狀興奮地找到靈感，最終完成“地獄屏風圖”，一日後痛苦自殺。

父親癲狂狀態給當年的他留下陰影。

抬頭觀察講台上站著的中年男人，竟逐漸與想象中的父親重合。卷毛咬了下舌尖逼迫自己停止聯想。

粉筆在黑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尾音，老師停住手上動作，憤怒地轉過身吼道：“誰在彈琴？音樂，我不想聽到音樂！”

卷毛也聽到了，琴聲從教室後方傳來，毫無章法，就像是有完全不懂音樂的人把琴鍵當成鍵盤敲擊。

-

另一邊，琴房。

板寸在鋼琴上亂敲，而一個與陳青長相相同的紅衣女人正在鏡子前跳舞，裙擺紛飛如一簇滾滾燃燒的火焰。

如果這是陳青，那麼剛剛給卷毛冬冬帶路的學姐是誰？

“怎麼不彈了？”陳青一邊作舞蹈動作一邊歪頭問道。

張琪想要捂住他的嘴還是晚了一步，“啊，我……”板寸下意識想解釋，聲音戛然而止。

陳青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有人跳舞時不要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