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第二日,田晉仿佛被人從頭到腳捶打了一遍。
這一日楚州城熱鬨非常。先是標記著程字的載滿糧米的車源源不斷地往江家臨時的糧倉運送。
“江家能送多少糧食來?”田晉招來自己心腹的掌櫃,掌櫃忙道:“林州不主產糧食,況且先前還給白州送過不少,現在恐怕隻餘下幾十萬斤米。”
田晉看著路上看不見頭的糧草車馬,內心震動不已,就在這時,小廝著急忙慌地跑到田晉身邊道:“老爺,您快去碼頭看看罷。”
“看什麼?”田晉臉色凝重得仿佛失去了至親一般,現如今除了糧米的消息,田晉對其他的漠不關心。
小廝忙道:“說,說是海家用船把米給江家運到宴河上了!”
田晉頓時覺得心跳慢了一拍,隨後毫無章法地狂跳,他抬腳就想上馬車去碼頭看看,可腳下一軟,險些摔倒在地上。
“海家?海家怎麼會給江家送米!”
確實,海家能夠借用大船沿著海路和運河送米,可這樣的米運到楚州糧價得翻多少?而現在:“海家給江家送米?”
“沒錯。”小廝也隻看了個大概,因為曉得其中輕重,於是趕緊來報。
江家,江玉衡不禁咋舌:“海家怎麼可能給我們送糧食?海不凡那小子會這麼好心?”
海不凡,海家老太爺親自培養的嫡孫,和江家兄妹不同,海不凡打小就跟在海家老太爺身邊學習如何做生意,手中權力不小,聽說也頗有幾分經商頭腦。
“哥哥說起海不凡怎麼咬牙切齒的?”江意寒把重點放在旁的地方。
江玉衡呲牙道:“這小子簡直覺得自己天下第一。當年我跟爺爺去海家,那小子大言不慚地說什麼全天下女人都會喜歡他。”
“為何?”
“我當時也這麼問的,他說這天底下有人不愛銀子嗎?我自然是答沒有。他說,這可不就是了,他和銀子沒有區彆。這天下說不喜歡他的人,要麼就是嘴硬,要麼就是有眼無珠。”
江玉衡隻覺得當時給梯子讓海不凡爬的自己格外愚蠢。
江意寒撲哧一聲笑出來,道:“這個道理,話糙理不糙。哥哥且去巡視鋪子罷,有什麼回來再說。”
江玉衡看看時辰,站起身照例去巡視自家鋪子,順道往濟善堂去,沒有彆的,誰不愛聽誇獎呢?楚州城百姓和滄州流民那如洪水般洶湧的誇讚每天都可以讓江玉衡開心不已。
周鶴猛地關上窗戶,樓下江玉衡騎在馬上笑得春風滿麵,他現在看到江玉衡這張臉就想啐一口,隨後他神色不耐地說:
“現在怎麼辦?你昨天讓我們再穩一天,我們穩了,可是現在江家得了如此多的糧米,這樣一來,我們彆說賺錢了,米都賣不出去!”
周鶴這話是衝著端坐的權掌櫃去的。對於周鶴的質疑,權掌櫃冷笑:“周老板,做買賣本就是有風險的,你若是承受不了風險,如何獲得那暴利?”
這道理周鶴明白,可這次不同,一開始田晉就告知他內情,讓周鶴完全以為巨額的財富是他的囊中之物,可現在……
“可確認,那船中是米?”權掌櫃側頭問田晉,田晉歎氣:“是。那船的吃水程度上來看,恰好十萬斤米,海家的船差不多也就十萬斤米一船。”
“可,那一定是嗎?”權掌櫃再度問道,他總覺得江家不可能搞出這麼多米,就算江家走水路把消息傳給海家,可海家卻不是江家這種一言堂,海家那個孫子也不能夠說用船就用船!
海家人丁頗豐,許多事情要辦起來難入登天,總之,問得細致些總不會出錯。
周鶴卻頗為不耐煩地說:“有人不小心撞開了一袋米,裡麵全是白花花的大米,那江家小廝甚至隻撿了表麵的一層,彆的都送給百姓了。”
田晉補充道:“而且我派人去海家鋪子求證過了,那海家掌櫃說確有此事。”
權掌櫃沉默了,隨後他抬眼看了下一直心不在焉一言不發的張乾,唇畔泛出一抹客套的弧度:“張老板,我們幾人之中唯獨你與江家關係好些,不如你去探聽一番虛實?”
張乾心想我還能夠跟江家攀關係?但跑一趟也不是不可以,隨即道:“那我便去尋江少爺。”
權掌櫃卻擺擺手:“不,你去尋江小姐。”
江家夫婦如今正在彆莊休養,江玉衡和江意寒雖然整出了如此驚天動地的動靜,可江家上下都沒人去告知江家夫婦,畢竟他們一來隻會任憑江意寒胡鬨,二來說不準能做出更加驚天動地的事兒來。
“江小姐?”張乾有些不解:“江小姐未必會見我這個大老粗。”
雖然男女大防不算嚴苛,可……張乾不覺得江意寒會見自己。
“不見,也能說明一些問題,譬如,江玉衡隻是在虛張聲勢而已。”權掌櫃臉色陰沉,他完全拿不準江玉衡了,若是說他虛張聲勢,可那臉上卻不見半點驚慌失措,在座的都是人精,江玉衡那毛頭小子能演得如此逼真。
其實權掌櫃更加傾向於江家真的得到了更多的米。但現在,他得給張乾找點事情做。
張乾掃過全憑權掌櫃做主的田周二人,隨即起身走出雅間,向著江府而去。江家下人聽說張乾來意,露出為難之色:“還請張老板稍等,容小的去內院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