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商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何他隻是睡了一覺,可這一覺醒來,卻仿佛天翻地覆。
先是母親得計劃暴露,程商在管家的逼問下不得已把事情全部交代一邊,本以為母親並未成事,祖母若是責罰也不會太過,可誰曾想……
分家,除族。
趙氏抱著程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你祖母好狠的心,打量著老太爺不在就把我們一腳踢出程家!”
程商麻木地抱著趙氏,內心一陣鬱氣翻湧,艱澀開口:“就因為我們算計表妹不成?”
趙氏惡狠狠地道:“我哪裡知道這許多?你和你爹究竟欠了什麼人錢?為什麼江意寒提起那個九章商會之後,你祖母便硬了心腸?”
程商哪裡曉得。
可這還不算完,很快,官府的人上門,將自己父親帶走盤問,這一刻,程商才真真實實地感受到,天,塌了。
趙氏再顧不得其它,跑到程老夫人的院子裡哭個不停:“老夫人你好狠的心,這是比我們一家去死啊!老爺不過是欠了點錢,何至於此?”
程老夫人深吸一口氣,她的麵前擺著長子送回來的書信。
九章商會,動搖國本……若是牽扯太深,恐怕重則闔族流放,輕則滿門罷黜。
程徵說江意寒在救程家,程老夫人以為不過是表麵上的說辭,可誰曾想,竟然是真的。
萬幸江玉衡連夜將春庭樓的掌櫃抓住,並且讓程家送交官府,程二爺也被送去官府配合調查。
陛下對此甚至給了大兒子一句大義滅親的評價。
如今想來,若是拖到後麵,程二爺真的為九章商會做了什麼,恐怕程家再也洗不乾淨了。
屋外,趙氏哭的聲音仿佛泣血一般,程老夫人對身邊的婆子擺擺手,婆子會意,走到趙氏麵前道:
“二夫人,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二老爺雖然罷官,但不必還那一萬兩賭債,這是其一,其二,雖然分家,但該給你們的老夫人一分沒少,你們若是好好經營,日後的日子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趙氏哭聲一頓,嘶吼道:“憑什麼老爺千辛萬苦考上進士,千辛萬苦得來的官位,難道就這麼沒有了嗎?”
婆子寒聲道:“按照二老爺那般行徑,今日若是不被罷官,將來恐怕要被砍頭。”
趙氏猛地打了個寒噤。她不懂官場上的事情,可單憑程老夫人一開始打算保他們一房到立刻舍棄這一轉變上來看,自家老爺必定是觸碰到了連程家都保不住的事情。
若是如此……趙氏的哭聲漸漸小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大暑小暑,上蒸下煮。”綃紫給江意寒打著扇,可天氣炎熱,這孱弱的風壓根解不了暑氣。
江意寒正在崇圓山腳下。
經過十幾天的詳細規劃和人員籌備,終於開工。
山腳下搭建好幾個涼棚,順帶著還有十幾間木屋用於休息。
夏柏對於可拆卸和組裝的工具十分熟悉,不單單是木屋,還有類似於現代的起吊工具,夏柏也應用滑輪等裝置做了出來,極大地節省工人的體力。
“日頭大的時候都休息,每個人一天不要超過四個時辰,我安排了兩批人,輪流休息。另外,晚上做工的工錢加兩成,不要讓同一個人連續兩天晚上做工。”
江意寒說著安排,負責統管監工的荀師傅不禁對江意寒頻頻側目:“大小姐,這可比旁人多出一倍的成本。”
“無妨。另外,每天兩頓飯都由快味齋提供,兩葷一素,飯不限。”
在林州的快味齋開了三間,其中一間離崇圓山比較近。
有了關城的經驗,江玉衡上手極快,已經可以給崇圓山提供飯食。
江意寒看向荀師傅:“趁著夏日把地基搭建好,待秋日澆築水泥,曬乾,年前完工最好。但若是有什麼不方便的,荀師傅您儘管與我說。”
荀師傅忙點頭應承著,心中想,難怪江家那個掌櫃的都恨不得給大小姐做事,這般大方,那些個做工的人哪裡會不儘心?
江意寒在這裡足足待了近十天,一旦遇到問題便和荀師傅,夏柏等人合力想法子,很快,這邊的修路一事便步入正軌,有條不紊地推進起來。
夏日炎炎,已經接近正中午,工人們都在涼棚下休息,江玉衡這一日親自帶著人來送飯,還附帶滿滿一桶冰鎮的綠豆湯。
江玉衡端著冒涼氣的綠豆湯踏入江意寒所在的屋子,她正仰倒在椅子上睡覺,睡得極熟。
杭白悄悄給江玉衡打眼色,江玉衡了然,將綠豆湯放在臨時用木板製成的書案上,尋了個椅子坐著等江意寒醒來。
江意寒睡得並不踏實。汗珠不停地在身上滾動,仿佛一個個頑皮的蟲子,鬨得人又癢又難耐,很快,江意寒便醒轉過來,揉了揉有些腫的眼睛:
“哥哥怎麼來了?”
江玉衡將麵前的綠豆湯遞到江意寒麵前:“快喝了解暑。”
看著江意寒將綠豆湯一飲而儘,江玉衡才道:“我來跟你說,程二爺一家子被除族,而且他被罷官了。”
算下來,這才不過半月。
“看來有大表哥在,程家又可以保數十年太平。”江意寒讚道。
江玉衡輕哼:“有你在,那咱們江家恐怕可以保百年富貴。”
在江玉衡眼中,程徵算不上頂頂厲害,還得靠他妹妹點撥,如若不然,程家來日必定被二房拖累。
江意寒笑道:“有哥哥在就行,我花錢可比哥哥大手大腳。”
“唉,錢沒了可以再賺!”江玉衡道:“對了,爺爺來信說中秋會回來,讓我們回家小聚。爹娘要去江南賞月,隻有咱們倆回去。”
江意寒琢磨著林州這邊的事一應處置妥當,點頭:“那我們初秋回去,麻煩哥哥聯係東峰鏢局護送。”
葛施的水泥方子仍在試驗中,江意寒有些不放心,還得在林州待一段時日,順便去林州城中尋覓開平盛樓的地方,相較於快味齋,平盛樓更需要謹慎。
如此,兄妹倆在林州忙忙碌碌一直到秋天。
待出發回楚州那日,江意寒正準備上馬車,隻聽見程清芷在旁邊喊:“好你個江小雪,足足兩月不見人影。”
江意寒沒想到程清芷一大早便守在自己入住的客棧旁,臉上驚喜:“表姐來給我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