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們不可以在一起?
江意寒極力克製著自己內心所有情緒,語調平穩地闡述著事實:“顧大人,官商可以聯姻,但不可以是位極人臣的官,也不可以是富甲天下的商。”
江意寒知道顧翎很明白這些事情,他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想去想。
顧翎握緊的拳頭悄然鬆開,語調輕緩,帶著些許悵然:“真的,不可以嗎?”
“顧大人,能同路一程,已算幸事一件。”
江意寒語氣堅定,她看向顧翎道:“顧大人,該說的我已經說完了,就此彆過。”
江意寒轉身正準備朝著江家馬車的方向走,顧翎回過神道:“天黑,路看不清,我送送大小姐。”
說完,顧翎提起腳邊的燈,疾走兩步行到江意寒身前,為她照亮腳下的路。
“多謝顧大人。”
江意寒有些夜盲,浮夢橋離燈火闌珊的街市遠,路看不太清,江意寒放慢腳步。
顧翎向前走了幾丈,見江意寒行得緩慢,提起勇氣道:“若是,大小姐不嫌棄,可以牽著顧某的袖子走。”
顧翎背對著江意寒,臉上是誰也看不見的期盼。
江意寒沉默片刻,道:“好,如此,便多謝顧大人。”
說完,江意寒虛握住顧翎遞過來的袖子。
顧翎走得很慢,甚至比一開始還要慢,他的心臟鼓噪如夏日蟬鳴,從沒有任何一個瞬間,他如此希望一座橋沒有儘頭。
一步,兩步,三步。
一丈,兩丈,三丈。
他們從昏暗的浮夢橋走到燈火通明的街市之上,從黑暗走向光明,可踏入光明的那一刻,他們不得不回到原本屬於自己的位置。
驟然,酸脹感盈滿顧翎的心臟,他微微昂頭,故作淡定道:“這麼快……就到了。”
江意寒鬆開顧翎的袖子,輕聲道謝:“多謝顧大人一路相送。”
說完,江意寒朝著江家馬車走去,顧翎站在黑暗與光明的交界處,深吸一口氣,將自己那些沸騰的,翻滾的,無處宣泄的情緒深深壓在心裡。
他好像……在浮夢橋上和江意寒短暫的相愛了一次。
顧翎自我安慰一般想道。
江意寒麵無表情地踏上馬車,江玉衡立馬湊到江意寒身邊,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江意寒的臉,試圖從她臉上看出個結果,可惜實在看不出來,江玉衡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打趣道:
“顧翎他,是不是真的喜歡你?”
雖然是疑問,可江玉衡卻很確定。
顧翎看江意寒的眼神,真的容不下第二個人。
也隻有江意寒這個木頭覺得顧翎不喜歡她,或者說江意寒一直在回避這個問題。
“是。”
江玉衡愣了一瞬,沒想到江意寒不再回避,臉上大喜,追問:“所以他今天是對你剖白心意?”
“沒錯。”
江玉衡立刻順杆爬:“所以,你答應他啦?”江玉衡摸摸下巴:“顧翎做我妹夫,我勉勉強強可以答應。”
江意寒聲音極輕,像歎息一般回道:“我拒絕了。”
江玉衡還沉浸在顧翎做自己妹夫的喜悅之中,陡然聽到這句哈,下意識地問:“拒絕?你看不上顧翎?”
江意寒沉默片刻,車簾外,往來呼喝聲不絕於耳,明黃色的燈火璨璨,小食的香氣不停往鼻腔鑽,明明,明明是這麼美好的場景,可不知道為什麼,她有點委屈。
看見江意寒如此落寞,江玉衡選擇閉嘴。
漫長的沉默過後,江意寒緩緩開口,喉嚨裡像是堵著一團棉花:
“看得上。”
“看得上為什麼……”江玉衡不理解,為什麼兩情相悅不可以在一起:“你是不是因為他是官,你是商?沒關係的,我們爹娘都可以成親,顧翎家沒有長輩,隻要他自己願意不就好了嗎?”
江玉衡聲音越說越小,越說越心虛。
“哥哥,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到底想乾什麼?”
“未曾。”
“我要建廣廈千萬間,庇護天下寒士,我想讓孩童有所養,老者有人依。恐怕顧翎也是如此想的,為生民立命,短短五個字,恐怕這輩子都難完成。”
“你們連想做的事情都是一樣的。”江玉衡感慨道。
“正因為我們想做的事情是一樣的,所以我們不能成為彼此道路上的阻礙。”
一股強烈地無力感從頭到腳席卷江玉衡全身,他嘴唇發麻,問:“值得嗎?”
江意寒堅定地點頭:“唯獨這件事,即便做不到最後,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