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程家的親戚朋友大多是詩書官宦人家,可……再怎麼清高也是要吃飯的。
總之,這一頓飯不知道多少目光落在江意寒身上,不過有江夫人程昕在前麵擋著,江意寒樂得好好吃一頓飯。
這喜宴持續了整整一天,由於程清芷已經出嫁,江意寒便不再呆在程府,隨父母哥哥一道回了江家在京城的宅子。
程氏和江意寒坐在一輛馬車上,她輕輕柔柔地覆蓋住江意寒的手,問道:
“雖說那些個夫人看你的目光有些露骨,不過她們說得也沒錯,你年紀差不多也十八了,對於親事可有什麼想法?你爺爺如今也忙,若是你有什麼想法,直接和我說也無妨。”
江意寒反握住程昕的手,搖頭:“我不想嫁人,當初哥哥鬨離家出走的時候,我就說過了。”
江意寒對自己的親事沒有任何想法,故而岔開話題:
“母親還是多關心關心哥哥,聽說望家應下了親事,今日是程舅母在忙碌,到時候可就是您安排娶媳婦了。”
程昕想到江玉衡的親事,滿意地笑:“你哥哥和那望家姑娘是打小就有的緣分,如今兩個人共結連理,確實是一樁再好不過的親事。而且望家姑娘爽利得很,性子大方不扭捏,我也很是喜歡。”
望珊珊如今就在京城,趁著參加程清芷婚宴的時間,程氏也去見了望珊珊一麵,給了一份貴重的見麵禮。
“哥哥如今可算是稱心如意了。”江意寒笑道。
程氏望著江意寒,輕輕柔柔地歎出一口氣:“那你呢?你要如何才能夠稱心如意?”
江意寒微微一愣:“我如今哪有什麼不如意的?快味齋,平盛樓都經營得好好的,機巧閣如今成果一個接一個的出,工部也同意和我們江家合作修路建橋……”
程氏盯著江意寒,無言地歎了一口氣:
“你開心就好。我和你爹從前不管你和你哥哥,現在也不會怎麼管,你們都長大了,甚至本事比我們還厲害。我也沒什麼彆的心願,不過是希望你們都能夠開開心心的。”
說完,程昕輕輕撫摸著江意寒的鬢角:“你很像當時的我,渾身透出一股執拗勁!當時你外祖父不同意我和你爹爹在一起,說他滿身銅臭,我就是你現在這個樣子。”
“我什麼樣子?”
程昕笑了笑,不再繼續往下說。
什麼樣子呢?
表麵上看不出任何問題,可內裡的不甘心卻快要溢出來似的。
一般熟悉江意寒的人恐怕都無法察覺,但程昕是母親,怎麼會半點都察覺不出來?
江意寒依偎在程昕的懷中,甕聲甕氣地說:“沒事的,我很快就會好的。我真的明白,人生不如意實在是太多,遺憾才是貫穿始終的。”
程昕輕輕撫摸江意寒的頭。
不知道從哪一天起,懷中的女兒不知不覺地長大了。她不再是那個隻要有一點點喜歡就非要全部攥在手裡的小姑娘了。
也不是那個,遇到一點點風浪就會縮回母親懷中的小丫頭。
現在的江意寒自己就可以作為自己的避風港,她比誰都堅韌強大,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如此想著,程昕突然覺得江意寒確實不需要成親。
此時,京城程府終於送走最後的一批客人,程夫人對身邊的程徵道:“今日你也挺辛苦,回房之後且好好休息。”
程徵點點頭,扶著母親一塊往二門走。
程夫人看了看身邊的兒子,不免舊事重提:“如今你兩個妹妹都已經出嫁了,你自己的親事你又作何打算?”
程徵作為程家的嫡長孫,親事自然不能馬虎,原本是等他科舉完後再說,可如今程清芷都已經出嫁了,程夫人謝氏對程徵的親事卻沒有半點頭緒。
“你要是有心中愛慕的女子,可一定先和我說,我也不是那等非要棒打鴛鴦的人,隻要身份不是太過離譜,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程徵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是沉默地按著謝氏的步伐往前走,謝氏瞥了眼程徵,道:“你真的有囑意之人?”
可程徵了解自己,就如同自己了解他一般,如果隻是尋常人家的女子,哪怕身份低微,也沒什麼說不得的。
如今程徵沉默不答,那他心中囑意之人恐怕是難以啟齒之人。
程夫人腦海中猛地冒出一個人選:“徵哥兒,你看上了小雪?”
程徵的腳步稍一停頓,隨後又邁開和之前一樣的步伐:“若說有多喜歡,倒也不至於。隻是總會想,如果能夠和這樣的人共度一生,恐怕這輩子都不會無趣。”
程徵知道自己必須肩負起程家的責任,他和程清芷都很清楚,他們得到了父母的慈恩,受了程家的教養,再沒有把自己摒除出程家的可能。
起初,程徵並不在意誰會成為他的妻子。相敬如賓也好,相顧無言也罷,大家都是盲婚啞嫁,母親看得上的女子總不會差到哪裡去。
可,那是在了解江意寒之前。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明明是商賈,卻能夠把那些個朝廷命官壓一頭,明明是女子,卻能夠獲得那麼多男子的敬佩。
熠熠生輝,卻不讓人炫目的女子,這世間有幾個?
說不喜歡是假的,可若說有多喜歡,恐怕還是比不過那個一往情深的顧翎。
程夫人看著程徵,心中歎了又歎,拍拍程徵扶著她的胳膊:“這事兒不急,我們慢慢來。”
夜裡的春風刮得人臉頰微痛,程徵唇邊泛起一抹淺淡的笑:“有勞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