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則,確實是人禍。
朱武單手豎起在麵前,宛如一個待發修行的和尚一般:“阿彌陀佛,這下總沒有人反反複複和朝廷還有百姓對著乾了!”
“確實是個好消息。”這一世九章商會被徹底拔除,想來天下在秦暄帝和秦亓的治理下,之後越來越好,更何況,這世間還有個絕無僅有的江意寒。
如此想著,連耳邊的風聲都歡快起來,像是哼著什麼不知名的小調。
主仆二人一路順暢,行至青州和京城交界的驛站處,兩人按慣例在此處休整換馬,驛站的官員見是顧翎,連忙上前供給熱菜熱飯,很是殷勤。
“顧侍郎此番回去京城,恐怕飛黃騰達,位極人臣,正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顧翎謝過驛丞,搖頭道:“此番並非我一人之功。”
驛丞不免又高看顧翎一眼,本以為他年紀輕輕便官運亨通,肯定會有幾分傲慢,誰知顧翎竟然如此謙虛,實屬難得。
此番心性,何愁不能官居一品,做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
如此想著,驛丞愈發殷勤,端茶送水,好不細心。
突然,驛站門口一個年輕小廝問道:“顧翎,顧侍郎可在?”
朱武和顧翎對視一眼,隨後朱武往門口疾走幾步,高聲道:“你是何人?我乃顧大人貼身仆從,有什麼事讓我代為轉告即可。”
小廝看過朱武的畫像,點點頭,道:“我乃楚州江家送信之人,此番奉大小姐之命,將這個匣子贈予顧大人,還請你轉交。”
說完,從身後的包袱中掏出一個用紅綢包好的盒子,盒子看起來不大。
一聽是江意寒派人送來的盒子,朱武立刻換了一副嘴臉:“大小姐可有說什麼話?”
“大小姐說,顧大人打開盒子一看便知。”
朱武這時候心中貓抓似的,恨不得立刻讓顧翎打開盒子,誰知顧翎拿到盒子後,卻說:
“你好生招待一下送信之人。”
說完,竟是自己轉身走去客房,沒有半點要在朱武麵前打開盒子的意思。
朱武眼睛瞪得老大:“誒,不是,我和您一塊等了這麼久消息,您怎麼能一個人去看呢?”
抱怨歸抱怨,可到底還是領著江家送信的小廝到桌前坐下,飽餐一頓。
顧翎走回驛丞為自己準備的客房,客房不大,勝在乾淨整潔。房間中央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桌,顧翎坐在條幾上,將紅綢包裹住的盒子放在桌子上。
心臟鼓噪,耳中竟然是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
顧翎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心情緩緩揭開紅綢,紅綢下是一個雕刻著蓮葉紋樣的檀木盒。
顧翎動作一停,他期盼著,又恐懼著並不是如他所期盼的那般。
本以為曆經生死之後再沒有可以動搖本心之物,可誰知眼前這一方小小的盒子,竟然就可以讓自己心神大亂。
隨後,顧翎伸手摸上檀木盒子的蓋子,緩緩打開。
裡麵安安穩穩地放著一枚同心佩。
朱武在驛站大堂等了顧翎很久,送走江家信使,又一直挨到約定啟程的時辰,都沒看見顧翎從房間出來。
朱武實在沒法,走到顧翎房間前敲門:“大人,我們該啟程了。”
半晌,房間內才傳來顧翎鎮定的一聲:“來了。”
朱武摸了摸腦袋,心裡有螞蟻在爬,下定決心冒著被顧翎罵的風險也要死乞白賴問個究竟,誰知顧翎一從房間出來,朱武就知道自己不用問了。
整理好包袱,兩人在驛丞的目送下踏上返京的官道,顧翎策馬還未走出幾裡地,就疑惑地看向朱武:
“你往日裡總是事事問個不停,怎麼今日這般安靜?”
朱武嘴巴裡叼著一根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草,回答:“往日裡看不出您在想什麼,自然要事事問個清楚明白,但今日……您的嘴角就沒落下來過。”
顧翎都快把江意寒答應我這幾個字寫臉上了,朱武沒有任何問的必要。
顧翎才不管朱武知道不知道,他喜滋滋地側頭看向朱武:“回京我去找陛下請旨賜婚。”
說到這裡,顧翎還沒完:“說來我一直沒有字,楊座師想為我賜字,但我覺得他想的那些都不好,今日我倒是突然有個念頭,你說我字獨翁怎麼樣?”
朱武第一次,由內而發地不想搭理顧翎,但是在顧翎那不容忽視的注視下,不得已配合著答:
“為什麼是獨翁?”
顯然這句話問到了顧翎的心坎上,他揚眉:“因為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朱武抽搐著嘴角,雖然他確實很希望顧翎可以得償所願,可如果得償所願之後他那沉穩儒雅的顧大人會變成這種跳脫的模樣,不知怎麼的,朱武突然有點後悔。
這簡直像變了個人一樣!
俺老朱那運籌帷幄,泰山崩而麵不改色的顧大人去哪裡了?眼前這個每時每刻都笑得像二傻子的人一定不是顧翎吧?!
朱武朝天翻了個巨大無比的白眼。
到京城城門口,顧翎依然神采奕奕:“這回京的路途還是耽誤了些時候。”
朱武忍了一路終於沒忍住:“不是,大人,我們去的時候星夜兼程也走了一日夜,十二個時辰,現下回來居然隻用了十一個時辰,您覺得哪裡耽擱了?”
“這婚事一天沒落地,我這心裡就一天都不踏實。”
恰好,錢四喜正等在城門口,見顧翎風塵仆仆而來,忙迎上前來:“顧大人。”
“錢公公。”顧翎拱手:“錢公公在此處等待何人?”
“正是等你啊,陛下等不及想見你,快隨我走吧。”
如此,顧翎在城門內尋了一家客棧梳洗更換官服,馬不停蹄地跟著錢四喜去了禦極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