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回歸正軌。
但裴延卻注意到鐘念垂在身體一側的右手不明顯地顫抖。但是因為幅度很小,所以一直沒有人發現。
他眼神一凜,心頭彌漫上緊張。
兀自甩開身後稀裡糊塗不明所以的白若明,大步上前握住她的手。
“你手怎麼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跟工作人員交流晚宴流程的鐘念完全沒料到身後裴延的動作,冷不丁地被觸碰到手的瞬間下意識地想躲開,但卻被對方緊緊捏住手腕。
“嘶,疼。”鐘念蹙眉叫了一聲,眼神埋怨地看著他。
裴延反應過來捏疼了她立刻鬆開了手,但目光還是緊緊盯著她的手腕,濃黑的劍眉皺在一起。
鐘念低頭順著他的視線看了自己的微微顫抖的右手一眼,終於知道他剛剛做出奇怪的舉動的原因了。
她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這個是老毛病了,沒什麼大礙,不用去醫院。”
“我怎麼不知道你有這個老毛病?”裴延聞言眉毛皺得更緊,沉聲問道。
鐘念看著裴延冷下來的臉,心裡莫名其妙。她本來因為田雨的事情心情就很不好,現在被他審訊犯人似的問話弄得更是煩躁。不耐煩地回了一句:“我有必要什麼事都告訴你?”
話音剛落,裴延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更黑了。他沒理鐘念的挑釁,而是言簡意賅地問道:“去不去醫院?”
鐘念斬釘截鐵:“不去。”
“好。”裴延表情淡淡地點了點頭。然後在她驚呼聲都沒來得及發出的時候將她攔腰抱起。
“裴延!你神經病啊!放我下來!”鐘念反應過來後立即在他懷裡劇烈掙紮了起來,空著的兩隻手不住地捶打他的後背。
然而她那點力度落到裴延身上跟撓癢癢似的,對對方根本沒有絲毫影響。
“你不願意去醫院那隻能我帶你去了。”裴延無視她的動作神色不變地向大廳門口走去。
眼見周圍人都好奇地看過來,被以這種姿勢抱起的鐘念覺得難堪又丟臉,即使知道隻是掩耳盜鈴,還是一頭紮進裴延懷裡,默默用手捂住臉。
兩人都沒有說話,無聲對峙著。
即將走出廳外,見裴延仍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鐘念終於還是先拜下陣來,咬了咬牙道:“停下!”
裴延還是毫無反應,連腳步都沒慢一秒,仿佛什麼都沒聽見。
“停下!裴延!我讓你停下!”鐘念這次是真急了。
今晚的重頭戲——拍賣會馬上就要開始了。鐘念作為畫展上展出作品的作者,也是今晚的重要主角之一,缺席不僅會影響自己的聲譽,還會大大降低合作畫廊對她的信任度。
這次算是她辦的第一次畫展。雖然在過程中出了些小差錯,但鐘念還是希望至少它的開始和結局都是完美的。她不可能在這個關鍵時候跑去醫院。
更何況。
鐘念艱難地就著公主抱的姿勢抬起頭,微傾身子對著裴延附耳輕聲道:“這是心病,治不好的。我之前去看過醫生。”
她說話時手指頭還緊緊揪著裴延的衣袖借力,把對方挺括的西裝抓得皺皺巴巴。
裴延頓住了。深潭般的黑眸掀起一絲波紋,他深深地看了鐘念一眼,仿佛想看她這次又能說出什麼東西來。
“你先放我下來!”鐘念扒著他的領子提出要求。
這次裴延沒做阻攔,一邊用手腕壓在她的繁複的長裙下擺擋住走光的可能,一邊在鐘念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微低手臂,輕而易舉地讓她雙腳穩穩地落在地麵上。他雙手插兜沉默地望著她。
在裴延強烈到無法忽視的目光注視下,鐘念卻並沒有立即開口。
她不緊不慢地整理稍有褶皺的裙擺和衣袖,再轉過身柔柔地向經過的侍應生要了一杯香檳,慢慢細細地抿了一口。
原以為裴延會生氣亦或是不耐煩,沒想到他一直很平靜地等著她說話。
那熟悉的沉靜的等待姿態讓鐘念在一瞬間忽然又想起了宋祁言。
剛被接到宋家的時候,她很少開口,即使是說話也是怯生生溫吞吞的。
但宋祁言從來不會像同齡性子急躁的男孩子一樣不耐煩,他總是會溫和地看著她,鼓勵她繼續說下去……對待珍視的家人,他一向是溫和的。
她不會看不出來前幾天蘇燦故意矯揉造作地撒嬌是為了惡心她。但她根本不在意,能讓她難受的僅僅隻是宋祁言望向蘇燦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