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昔日的傻子,怎麼跑到城裡……(1 / 2)

五月,豔陽高照,環江市祥和小區。

陰冷發黴的樓道內,林語姝慢慢邁著步子,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消息引得她秀眉緊蹙。

[小林啊,下半年的房租你不用再交了。不是我要攆你,是小區要拆遷了,6月之前趕緊搬走吧。]

林語姝修長的手指靈活地敲擊屏幕,忿忿回複消息:[張阿姨,你這通知的也太突然了,現在已經28號了,你讓我去哪找房子啊!]

她剛來環江市半年,住處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現在臨時通知她搬家,林語姝氣得腦仁直跳,胸口劇烈起伏著,注意力都放在手機上,絲毫沒留意已經走到了家門口。

502門口,男人倚靠著貼滿小廣告的牆壁,黑皮寸頭,身材高大結實,肌肉勻稱。他身上的衣服並不合身,半袖緊繃,勾勒出明顯的胸肌,一條黑色運動褲穿成了七分褲,露出一雙破舊的綠膠鞋。

林語姝盯著手機,見房東不再回複她,無奈放下手機,側身掏著包裡的鑰匙,耳畔滑下的發絲遮住了她的視線,再次抬起頭時,餘光瞥到了一抹身影,嚇得她登時驚叫一聲,後背整個貼在門上,驚慌問道:“你…你找誰啊?”

男人站直了身體,離著她有幾步距離,神色拘謹,回道:“你。”聲音低沉帶著沙啞。

林語姝納悶,右手悄悄地解開鎖,打開通話界麵,輸入了報警電話,她沒有撥過去,語調平靜地問:“你誰啊,你怎麼知道我住這兒的?”

男人見她麵色蒼白,漂亮的桃花眼裡滿是警覺,他有些慌了神,手指不自覺地扣著褲子邊,視線從她清涼的杏色短裙上移開,緩緩說道:“我叫衛安。向玲姨告訴我的,說你在環江。”

衛安?

林語姝拿著手機的手慢慢垂下,放鬆了一絲警惕。

她認識衛安。

三年前,林語姝考回了老家齊心市裡的大學,在大一放寒假之前,她回了一趟生她養她的龍泉村。

落後的經濟養育不了這片土地上辛勤勞作的農民,大多數家庭都搬離了沒落的村子,舉家遷徙到大城市定居,林語姝家也不例外,在她十歲那年就離開了故土。

如今村子裡隻剩下兩三戶人家,林語姝的大姨向玲就是其中之一,俗稱守村人。

也是那一次回村,她見到了長大後的衛安。

她站在曾經的家門前,看清了倚坐在地上的人,烏黑的頭發梳得很平整,一件藏青色棉襖裹在身上,穿著臃腫的棉褲,修長的四肢露出一截,凍得烏紫,她注意到他腳上的鞋,是一雙綠色單鞋。

他緩緩仰起頭,呆滯放空的臉變得有些扭曲,手舞足蹈,激動地張著大口,喉間擠出沙啞的單音節,叫人分辨不清。林語姝被突然站起來的高大男人嚇了一跳,匆忙跑回大姨家。

從大姨口中得知,原來他叫衛安,是村裡的傻子,和父親相依為命,同樣留在村子裡種地務農。她隱約記起童年時總跟在她屁股後麵的小傻子,原來就是他,他一直沒有離開村子。

衛安雖然癡傻,卻很愛乾淨,一身蠻勁,乾活勤快利索,隻是村子裡的人死得死,走得走,連以前欺負他的人都走了,他在農閒時,自己從村北頭溜達到村南頭,經常在林語姝的家門口一坐就是一整天。

隻是昔日的傻子,怎麼跑到城裡來了?

林語姝晃過神,意識到了眼前人的身份,試探問道:“你怎麼來的環江?”

“坐火車。”

“你自己來的?”她有些吃驚。

衛安重重點頭。

林語姝還是不太相信,她想起經常看到的社會新聞報道,有人專門拐騙傻子去黑作坊黑煤窯當苦工,她抬起手機,打算讓警察把他帶走,她不知道衛安為什麼會來這兒,也不知道他怎麼來的,對此也不感興趣,隻能叫警察來處理,是不是被拐賣,她也隻能幫到這了。

衛安的目光彙聚到她亮起的屏幕上,盯著那串即將撥出的數字,著急地湊上前,又像意識到什麼,杵在離她一步之遙,焦急道:“不要報警,我是好人。”

林語姝手指一頓,眼前被一片陰影占據,她抬眸看向他,這才注意到,衛安居然是實打實的帥哥,眉毛濃黑,眼型狹長,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張,似乎想再說些什麼,本是冷感十足的五官,此刻卻透著一絲憨厚。

她也深刻意識到,現在的衛安好像不傻了,她能從眼神裡看出他想表達的情緒,而衛安也確實開口和她進行了較為流暢的對話。

“那你說你為什麼來找我?”林語姝問。

衛安退了一步,麵色十分猶豫,緊鎖著眉,似乎這個問題讓他一時難以回答,他微微握起雙拳,默不作聲,就在林語姝放棄詢問,轉身開門時,身後響起一道沉悶又誠懇的聲音,“愛。”

“——啪嗒。”鑰匙掉到水泥地麵,發出清脆的響聲。

林語姝快速蹲下,撿起鑰匙,打開房門,又重重合上。一氣嗬成的動作之下,是她震驚緊張的心。

她愣在玄關,重啟宕機的大腦,這未免太過荒誕離奇,老家的傻子跑到自己現在的家門口,對她說‘愛’?

他愛什麼?難道意思是愛她?

一層雞皮疙瘩頓時爬上皮膚,她打了個哆嗦,無法接受這個說法,剛才反應太快,直接進了屋,忘記讓他離開這裡,要是一直站在她家門口可就不好了,雖然是認識的人,但世風日下,誰能保證站在麵前的人沒有壞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