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麗人顧逸豫呆呆的坐在沙發上斜倚著靠背,眼光一直盯著窗台上已經盛開的文殊蘭。丈夫艾孝文上班去了,平兒上幼兒園去了,原本現在是顧逸豫工作日裡最清閒的時刻,但此刻的她卻內心翻湧又空空蕩蕩。她想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抓不住。她的腦海裡不聽使喚的浮現著祈珊的樣子,八年了,她的容貌也變化了嗎?畢竟她們都已不再是青春少女!還是真的如孝文說的,祈珊也許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這個結果她不敢想,也不敢在劉愛國麵前提。她記得五年前愛華在她哥哥麵前提了一次,她覺得哥哥應該忘了祈珊,開始自己新的生活,人嘛,總是要往前看的。顧逸豫到現在還記得劉愛國當時的表情,他兩隻眼珠子瞪得好像要掉出來,手抖得像篩子,沒有說出一句話,眼淚卻掉了下來。劉愛華看著哥哥的樣子,不敢再多說一句。她能理解哥哥對祈珊的感情,可是她們動用了能動用的所有關係和方式,卻沒有找到祈珊的一點蹤跡。祈珊已經被登入失蹤人口檔案,劉愛國是派出所的民警,每次聽到哪裡出現了女屍劉愛國就會膽戰心驚的跑去看或者打聽個不停,每次證實了不是祈珊劉愛國又會高興不已,他相信祈珊一定還活著,所以他下定決心會一直找下去,也會一直等下去!自此,她們每一個人都不敢再在劉愛國麵前提放棄或者勸他成家的話。日子就這樣一過就是八年,而今天8月24日——是祈珊的生日,每年的這一天顧逸豫都不敢聯係愛華和愛國,她不願意在她本來就慌亂的心上再鋪上一層抑鬱。八年前那一天,就這樣又像翻篇一樣逐一登場,占領她所有思緒。天空萬裡無雲,大喜的日子配上這好天氣,讓每個人的心情都異常爽朗。南華大學裡很多畢業生都在準備離校了,也有三五成群的在拍畢業留影,操場上還有為了幾個進球而跑得大汗淋漓的男生和旁邊搖旗呐喊的女生,樹蔭下、小道上一對一對的情侶或道彆或一起計劃著走出學校大門後的生活。大學校園永遠都寫滿了青春的符號見證青年男女譜寫的愛情樂章。顧逸豫和劉愛華正在為她們的鐵杆閨蜜祈珊畫著眉,兩人一人一個眉筆在祈珊的眉毛上鼓弄著,搞得祈珊忍耐不住的催促:“好了沒呀?你倆畫虎呢?”,顧逸豫嗔笑著:“急啥,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們一定要一絲不苟,等到劉愛國看到你就愛你愛得不得了!”“我不化妝他也愛我愛得不得了!”“哎呀媽呀,你還能再酸點嗎?讓我這單身狗情何以堪?”劉愛華嘖嘖的吧嗒著嘴,祈珊也不好意思的笑起來,顧逸豫也在旁邊起哄:“知道你們倆情比金堅,但是你也真的重色輕友,這剛畢業,你們就領證,我們說好的三個人的世界呢?”“好了好了,親愛的,你們倆都是我親愛的,我也不想這麼早結婚啊,是愛國著急嘛。”說完自己也覺得這話有點露骨,白皙的鵝蛋臉漲得通紅,顧逸豫忙接過話打圓場:“甭解釋了,不過咱說好,領完證沒辦酒席之前,你還得陪我和愛華住。”邊說著邊在祈珊的杏仁眼上淡淡的塗了一層棕色的眼影,然後拿眼影刷仔細的打散,又挑了深色號的口紅給祈珊抹上,瞟了愛華一眼:“傻呆呆的看啥呢?也不乾活。”“我發現你化妝的技術越來越醇熟了,有你在我就不獻醜了,免得把祈珊畫成大臉貓!”“好啊,你把我畫成大臉貓,我就把你畫成猴屁股。”說完三個人都哈哈大笑,整個寢室裡都洋溢著青春的歡暢和對未來幸福的期盼。“我等你等到花兒都謝了”祈珊的電話鈴聲裡唱著,劉愛華打趣的說:“肯定是我哥,猴急的性子,快走吧,等你等到花兒都謝了!”祈珊接起電話:“喂,嗯,你到了?好,我馬上走!”說完站起身穿上她最喜歡的那件灰色風衣,在顧逸豫和劉愛華的哄笑聲中衝出寢室,向她的幸福奔去。祈珊和劉愛國是在中文係組織的新年晚會上認識的,那天晚會開得很晚,劉愛華就打電話給哥哥劉愛國來接她,結果劉愛國加班看到信息跑到學校劉愛華已經自己回家了。當時祈珊因為是主持人,還要留下做會後安排,就碰到了遲到的劉愛國,劉愛華就讓哥哥一定把祈珊送回家將功贖罪。就這樣祈珊和劉愛國互相留了電話。劉愛國是南華市東浦區派出所的民警,工作認真負責,工作沒幾年已經兩次立功,被認為是最有希望成為最年輕的所長人選。儘管工作繁忙,可他還能每周抽出一次時間,開始的時候是約妹妹和顧逸豫、祈珊一起到郊外玩,後來慢慢的顧逸豫和劉愛華都看出來劉愛國的心思,不願意再當電燈泡。祈珊對於這個正直、憨厚又積極進取的大男孩也很快由好感轉變為愛情。年輕人的愛情總是來得那麼猛烈,這不,還沒畢業劉愛國已經向祈珊求婚了,兩人說好先領證,然後等祈珊找到工作再辦婚禮,這個期間劉愛國也能著手新房的布置。今天,8月24日,是祈珊的生日,劉愛國特意選了這個日子跟祈珊登記,他認為特彆有紀念意義,而且以後可以生日和結婚紀念日一起過,可能男人都會有這種小心思吧,當時顧逸豫聽到這個計劃時就是這麼想的,所以抿著嘴笑著什麼也沒說。顧逸豫和劉愛華看著祈珊奔出房間,兩人開始收拾東西,她們也準備離校了。顧逸豫的家在西寧,離南華坐火車也要六個小時,因為家最遠,所以隻有過年才回家,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就是她不想繼續在父母無休止的吵架的陰影籠罩下煎熬。不回家的寒暑假,顧逸豫就用打工來打發時間,也會經常被劉愛華拉到她家裡吃飯或者乾脆留在愛華家過夜。祈珊家是南華市外縣的,父母一起做點小生意,家裡隻有祈珊一個孩子,所以祈珊放假都會回家陪爸媽。畢業前,三個人就計劃好畢業一起在外麵租個房子,她們三個人的薪水支付一個三居室也夠了,主要是她們需要一個她們三個人的空間,好好享受下沒有成人妻的快樂時光。現在房子已經找好了,顧逸豫和劉愛華要在今天把東西搬過去,祈珊是指望不上了,晚上她們約好了為祈珊和劉愛國慶祝。時間到了中午12點10分,顧逸豫和劉愛華剛搬到出租屋裡,劉愛華的電話就響了,電話那邊是劉愛國非常焦急的聲音,確切的說是焦慮,“愛華,祈珊不見了!”劉愛國這沒頭沒腦的話讓劉愛華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劉愛國又在電話裡補充道:“我一直在民政局門口等她,但到現在她都沒有出現,愛華,我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等等,什麼意思?祈珊一直沒出現?可她在三個小時前就已經出門了!”“我知道,她在路上時我們還通了個電話,我提醒她要帶的東西,但是,到現在我也沒見到她,——我一直在打她的電話,但是她的手機在九點二十已經關機了——我以為堵車,或者什麼事耽擱了——”劉愛國的語氣裡充滿了焦急和擔憂,“哥,你彆著急,這大白天的不會出什麼事的,我們出去找她。”劉愛華看向本來在廚房忙著做飯的顧逸豫,而顧逸豫已經探出頭盯著劉愛華,劉愛華有點顫抖的聲音說;“祈珊找不找了!”顧逸豫和劉愛華沿著祈珊走的路線一直到民政局門口,看到還在張望的劉愛國,她們三個人互相看著,那種從沒有過的恐懼充滿了她們三個人的瞳孔。她們一起又走回去設想著祈珊可能在中途換了什麼車,或者步行了一段路,她們做了各種假設並且把這些假設都演練了一遍,把公交車的司機、沿途的超市、報刊亭都拿著祈珊的照片問了個遍,都說沒有印象。這時的劉愛國眉頭緊鎖,職業的敏銳使他的預感越來越向不好的一麵傾斜。顧逸豫對劉愛華說:“愛華,我們分頭找吧,你去學校把我們知道的所有跟祈珊經常來往的同學都聯係一下,我和愛國回趟祈珊的家,這個事不能電話說,我們先去看看祈珊有沒有跟她爸媽聯係過?”一直到晚上十點多,她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出租屋,祈珊的爸媽也急瘋了,到處聯係家裡的親戚看看祈珊有沒有聯係過她們,儘管這種可能性很小,但所有的可能她們都嘗試過了,她們都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祈珊失蹤了!“報警吧!現在必須通過公安係統來查是最快了!”劉愛華已經帶著哭腔了,劉愛國雙手抱著頭坐在沙發上,沒有什麼比結婚登記當天未婚妻失蹤更讓人絕望了,是的,劉愛國絕望到穀底!之後的日子就是無邊無際的漫漫尋人之路,尋人啟事她們連續刊登了一年,但祈珊好像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她的一點音訊哪怕是可循的蛛絲馬跡。時間久了,多少情緒都淡了,劉愛國不結婚也不找女朋友,就連顧逸豫在旁邊看著都心疼劉愛國,何況是劉愛華!這樣一晃就是八年,顧逸豫畢業做了兩年老師,通過相親認識了現在的丈夫艾孝文,然後懷孕生下兒子平兒,就一直在家裡帶孩子,做起了全職媽媽。劉愛華男朋友和工作更換的頻率幾乎同步,目前是在一家與瑞士合資的新能源科技公司做HR,她揚言要到四十歲再結婚,今生不要孩子,有幾個跟她投緣的男人想跟她談婚論嫁時,隻要知道了她的這個想法就都跑了,四十歲結婚可以,但不要孩子很多男人都無法接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劉愛國全心投入工作,參與破獲了幾樁大案,升任東浦區派出所所長,工作更加的忙碌,但他有一項重要的事情從未間斷,就是始終在尋找他的未婚妻—祈珊!有一年元旦,劉愛國終於正常過了個節日,劉愛華就忙把幾個要好的朋友聚到一起,想趁這個機會大家再勸一勸哥哥,那天大家都喝了很多酒,圍坐在沙發上,看著劉愛國已經微熏了,劉愛華給顧逸豫使了個眼色,顧逸豫縷了縷氣,用手拂了一下落在臉頰上的長發,用手拄著腮,看向對麵的任飛。任飛,是顧逸豫的高中同學,目前是《書蟲》主編。他們是老鄉,後來都上了一所大學,上學時身邊的好友都覺得任飛會追求顧逸豫,可是直到畢業,然後工作,最後到顧逸豫結婚前,任飛都沒有任何舉動。可是他確實始終在顧逸豫的身邊,從沒離開過。跟顧逸豫保持的關係就是好友、哥們。後來他也結了婚,有了孩子。當年劉愛華、祈珊甚至顧逸豫的父母都問過跟任飛的關係問題,尤其是劉愛華和祈珊還拿任飛開過玩笑,說任飛是膽小鬼,明明愛顧逸豫愛得不得了,就是表麵一本正經,隻談朋友。顧逸豫卻非常嚴肅的對劉愛華和祈珊說:“我很珍惜這種關係,你們彆把他嚇跑了。”劉愛華和祈珊覺得這兩人都是怪胎,也就知趣的不再理睬了。任飛心領神會的玩弄著手裡的酒杯,用半醉的語氣說:“我們社又招進來一個女大學生,說話溫溫柔柔的,搞得社裡幾個未婚的男孩子一個勁兒往上湊沒事兒就幫人家搬個東西,定個餐啥的。這已婚的老男人看見漂亮的女孩子也多看幾眼,還跟我要求多招幾個這樣的,說是養眼,這幫孫子!”劉愛華借著酒勁,忙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給我看著,彆讓人搶走了,我們這兒還有人單著呢!”說著用眼睛瞥著劉愛國。劉愛國看著杯子裡的紅酒,晃了幾下,一飲而儘,站起身走到窗紗前,用手拉開窗紗,看著外麵夜色中的萬家燈火,仰頭望著天上的一彎明月,“謝謝,謝謝你們這麼多年,但我相信她還在這個世界上,隻是不知道在哪個角落。她是我心裡的結,不解開它,我沒有辦法說服我自己過正常的生活!”“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把顧逸豫從這漫長的思緒中拉出來,她回到現實中,對,她已經是一個五歲孩子的媽媽。看了一眼牆上的石英鐘,已經十點多了,想起來婆婆說早上過來送醃好的鹹菜。她站起身走到門口打開門,婆婆風風火火的從外麵走進來。看了一眼頭發蓬亂、好像還沒洗臉的顧逸豫,徑直走到廚房,“你是剛起來嗎?”自從跟艾孝文結婚後,艾孝文就經常出差。後來顧逸豫懷孕了,艾孝文就常駐在巴基斯坦,即使顧逸豫生產,艾孝文都沒能及時趕回,顧逸豫的月子和以後的兩年時間裡都與公婆住在一起。公婆都是善良的人,也是知識分子,在顧逸豫的心裡也感激公婆給予他們這個家庭的幫助。但是事實證明,善良解決不了矛盾,而生活往往充滿了矛盾。就這樣顧逸豫煎熬了兩年,公婆就搬到顧逸豫和艾孝文婚後買的房子裡去了。顧逸豫總算鬆了口氣,但是隨著平兒上幼兒園,一件大事也提上了日程,那就是顧逸豫要著手找工作了。“嗯—,昨晚睡得有點晚”顧逸豫支支吾吾,她沒有辦法把自己的情緒告訴給婆婆。“平兒九月就可以上小學了吧?”婆婆邊把鹹菜瓶掏出來,放進冰箱,邊說著。“嗯,已經考完入學試了,也接到了學校的入學通知。”“開學後我和你爸爸可以接送,放學可以到我們那吃晚飯、寫作業,如果你忙的話,也可以住在那裡。”這兩年婆婆有意無意的提醒著顧逸豫,他們的家不能隻靠艾孝文一個人。有一次顧逸豫沒忍住,回敬了一句:“我不會依靠艾孝文養活的!”婆婆當時沒有再說什麼,也很久沒有再提起這個話題。說實話,顧逸豫是沒有這個底氣的,畢竟她已經脫離社會六年的時間。當時顧逸豫因為是意外懷孕,身體很弱,而且之前也發生過自然流產,那時候艾孝文也接到了公派出國常駐的通知,所以艾孝文堅持顧逸豫放棄工作在家待產,說隻有這樣自己才能放心在國外工作。六年的時間,顧逸豫除了帶孩子操持家務事,她已經一無所長了,她能做什麼?婆婆明顯這次已經下了最後通牒,平兒開學,顧逸豫上班!劉愛華家裡,顧逸豫和劉愛華慵懶的的半躺在沙發上,茶幾上放著一堆已經吃空的堅果、薯片袋。房子是劉愛華工作第三個年頭買的,七十平米的酒店公寓。當時顧逸豫勸她不要買公寓,以後轉賣會比較難,而且產權隻有30年不合算。但劉愛華對理財投資不感興趣,她看重的是這裡地處商業中心,購物方便、吃飯方便,最重要的是酒店公寓管理完善,有人定期給打掃衛生,這對於她這個單身狗簡直是再好不過的了。拿到鑰匙那天,劉愛華興高采烈的找到顧逸豫說:“這房子是咱倆的,我們可以在裡麵一醉方休,脫光衣服蹦誰都管不著!”劉愛華說得沒錯,隻有在這個房子裡,顧逸豫才覺得自己還是二十歲,才能找回當年有許多夢的自己。
祁珊失蹤 風雨麗人顧逸豫呆呆的坐……(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