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找工作了。”顧逸豫非常平淡的說,心裡卻充滿了憂慮。“怎麼?你婆婆又催你了?艾孝文怎麼回事,太沒良心了!當初讓你生孩子不工作的是他,然後在家裡帶孩子把家扔給你一個人的也是他,把你的內在價值榨乾了,現在又要剝削你的外在價值?他們家打得一手好算盤!”顧逸豫撇了撇嘴,對於劉愛華激光槍似的說話方式她已經習慣了。“艾孝文沒有說讓我出去工作,但我確實一直都想像過去一樣獨立的生活。不僅是經濟上的獨立,我更希望我的精神上是獨立的。你知道嗎?我現在一想到要出去工作,我就很忐忑,這種感覺讓我對自己很失望,我從沒想到我現在變得這麼的不自信。愛華,我已經在家裡待得太久了,我急需要改變!我不希望在平兒的眼裡他的媽媽隻能依靠彆人活著!我已經把自己給丟了!”顧逸豫落寞的眼神讓劉愛華看著心疼,“可你已經脫離社會太久了,能做什麼呢?”劉愛華用手抱著頭,來回搓了幾下,“哎,要不你去我們單位,我就是人事經理,安排一個小職位還在我的權限範圍內,大不了你從最底層做起唄!”“大姐,你可饒了我吧,我還想過點兒舒坦日子呢!你是我鐵閨蜜不假,但讓我跟你朝夕相對在一個屋簷下,我會很不自在。”劉愛華兩手一攤,無言以對。也許是想讓顧逸豫散散心,排解一下壓力,劉愛華趁著周末組織到平虎山爬山,說是坐辦公室太久需要疏鬆下筋骨。劉愛國到外地出差,顧逸豫跟家裡告了假,任飛如約而至,還帶來了他的同事向陽。向陽38歲,不婚族。他們四人一路爬到山頂,任飛、劉愛華都已經上氣不接下氣,顧逸豫因為每天都沒有放棄鍛煉,跑步、瑜伽,所以33歲的年紀看起來還是女大學生的模樣;向陽每天下班沒有應酬就會泡在健身房裡,所以顯得整個人陽光、健壯。“哎,大個子,身體還行啊。”劉愛華打趣第一次見麵的向陽,這種說話方式讓向陽很不舒服。“你可差點意思,怎麼樣?嘴甜點我可以帶帶你。”“呸!聽任飛說你們單位來了個漂亮的女大學生,搞得一群男人屁顛屁顛跟在後麵,你也是其中之一吧?”劉愛華是做人事的,嘴皮子的功夫從來不會甘拜下風。這句話確實有點激怒向陽,“成功的人總是把眼光盯在事業上,失敗的人才會消耗在無聊的人事上!很顯然,你是後者!”劉愛華雖然已經34歲,但沒有家庭瑣事的纏繞加上職業女性的乾練讓她有著這個年齡段的獨特魅力,再加上她身材豐滿勻稱,所以走到哪裡都會讓很多男性垂涎三尺,在她麵前俯首稱臣,甘心情願的忍受她無情的嘲笑和奚落。第一次見麵的向陽在她眼裡是個老男人,而而且未婚。這種男人在她眼裡要麼玩世不恭、不尊重生活,要麼玩弄女性、不願意承擔責任。反正無論哪種都是劉愛華最討厭的那種!劉愛華愛恨分明,對於她不喜歡的人會毫不掩飾,但對於她喜歡的人她也會掏心掏肺。此刻對於向陽的寸步不讓,她又給他加上一條罪狀:心胸狹隘、沒有風度,不是個男人!“向編輯說得對,我是個失敗者,隻能經常八卦一下給我這個失敗者苦悶的生活添點樂子。話說向編輯枯楊生華,也要多注意,鍛煉要適當!”“口若懸河,不可理喻!”向陽被氣瘋了,他沒想到任飛拉自己來竟然是見這樣的人,他轉身就要走,被迎麵上來的任飛拉住,“唉,怎麼了,你們倆第一次見麵就這麼火爆?老向,這不是你風格啊?”向陽也覺得第一次見麵就鬨得不可開交,顯得自己很沒風度,畢竟還要給任飛麵子。他轉回頭,憋紅著臉甩給劉愛華一句:“好男不跟女鬥”,然後跟在任飛後麵,不再說話。劉愛華剛想回敬他,顧逸豫忙上前拉住她,在她耳邊輕聲說:“親愛的,你得給任飛留點麵子,人是任飛帶來的,你再不滿意也收著點哈!”劉愛華見顧逸豫都這麼說,又看到向陽憋紅的臉,“噗嗤”一聲笑了,她發現這個向陽就是個老男孩!幾個人下到半山腰,找了個觀景台,餘下的路劉愛華和向陽誰也不理誰,都躲對方遠遠的。任飛和顧逸豫都覺得很尷尬,不停的找話題希望可以幫他們緩和,“逸豫,聽愛華說你想出來工作?”“嗯”,顧逸豫用手擼了一下鬢角的長發,“我覺得我應該回歸社會了。”“你有沒有想法到我社裡來?”“你那?我能做什麼呢?”“我記得你高中以前一直在學美術,還拿過區裡組織的繪畫一等獎,先從美編助理做怎麼樣?”“是得過那個獎,但美編我從來沒有接觸過,你們社不是剛進了幾個大學生?我的可用性恐怕不如他們。”顧逸豫明白如果她接受任飛的安排,那麼意味著有一個剛畢業的學生要被自己頂替,而且這也會給任飛帶來麻煩,她不願意影響到任飛。“助理還不需要設計構思,你可以借這段時間了解編輯流程,你上學的時候學習能力就很強”,任飛轉頭看向向陽,指著顧逸豫說:“我記得高中時她生病在家修養了兩個多月,自己在家看書,等上學參加的第一次摸底考試就進了年級前五,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顧逸豫不好意思的搖搖頭,“你彆誇我了,我想想,謝謝任飛!”顧逸豫知道,任飛的提議是想幫她解決困境,作為職場人,都能想象得到顧逸豫重新回到職場要麵對什麼,任飛不忍心看到顧逸豫遭受那些他曾經看到過的全職媽媽回歸職場所經曆的種種。半山腰的山風還是有點涼了,太陽在天際線裡半隱半現,四個人都沒有再說話,享受著這遠離城市的寧靜。一個月後,平兒終於入小學了。顧逸豫把家裡仔細清掃了一遍,下午有個麵試,是一家新成立的房產評估所。這個行業顧逸豫沒有接觸過,甚至房產評估師的職業內容都是她在網上查了一個星期才搞明白的。她選擇這個行業的原因有三:一是這個職業需要的房產評估師資格可以自學考取,顧逸豫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二是這個行業她雖然沒有做過,但是對於房產這個領域她很熟悉,她家裡的兩套房產從了解到現場最後成交都是她自己辦理的,所以她覺得她上手也會很快;三是這個職業有雙休,她需要有固定的假期,艾孝文常駐回國後還是經常出差,她不希望平兒的童年她完全錯過,所以她已經跟平兒說好不管多晚平兒不能住在奶奶家,一定要回家住。她對自己工作的唯一條件就是每天晚上要看著平兒入睡,每個周末要跟平兒一起過。而同樣是重新認識一個行業,顧逸豫寧願選擇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也不願意去任飛那,她不願意給任飛添麻煩,也有她自己的驕傲!下午兩點,顧逸豫準時到達二匡區民安小區。公司在民宅裡,電話是經理本人親自打的,是個女老板。雖然在民宅裡辦公讓顧逸豫很懷疑這家公司的正規性,但初創時期也可以理解。最重要的是這家老板可以接受她沒有房產評估師的相關經驗,也給她時間讓她考證。顧逸豫精心選了一件白色棉紗拚接的西服上衣,下麵穿了一條黑色一步裙,頭發梳起紮成一個馬尾,顯得乾練清新,如果她自己不說沒人會覺得她已經是一個五歲孩子的媽媽。13樓,她敲開門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你好,我是麵試的。”“進來吧,直走右拐,第三間屋。”中年男人說完回到窗前一把椅子上拿起報紙。顧逸豫按他說的走到門前,敲了幾下,門被打開,一個披著貂皮外套大概三十五六模樣的女人站在了顧逸豫麵前。女老板畫著精致的妝容,一口紅唇輕啟:“你是顧逸豫?進來吧。”顧逸豫跟在女老板的身後,看著她一頭大波浪垂在肩上,貂皮大衣隨著她的貓步擺動著,散發出濃鬱的東方香水味充斥著顧逸豫的眼鼻,讓顧逸豫發昏。“坐吧。”顧逸豫規規矩矩的坐在沙發上,女老板靠在老板椅上,紅指甲在桌子上有規律的敲著節奏,“我這裡剛開始成立,你也看到了,現在一共就四個人,你來了就五個。我是跟朋友喝酒,知道了存量房要做大規模的房產評估,這行我不懂,我是做圖文的,自己白手起家,本來可以拿著這三四百萬跟我兒子好好過日子,但我覺得這是個機會。你來了要好好幫我,我不會虧待你,你先跟著張工學。”女老板說完,不等顧逸豫說話,就站起身,走到門前打開門,回頭又說道:“還有這裡隻有你一個女孩子,所以你得負責打掃衛生,辛苦了!”說完走出去,跟那個中年男人又交代了幾句就離開了。顧逸豫聞著屋內還殘留的東方香水味,在心裡問自己:我的職業第二春就這樣開始了?以後的三個多月裡,顧逸豫忙碌的穿梭在家和民安小區之間,每天要坐一個半小時的公交車上班,早上六點半出門,五點就要起來給平兒準備早餐。艾孝文從來不會要求顧逸豫為他做什麼,除非顧逸豫自己主動做,這一點是讓顧逸豫很舒服的地方,所以艾孝文的早餐都是他自己做。下午五點顧逸豫又要急匆匆的趕公交車,如果趕上塞車時間還要長一點。在單位的時間倒是不忙,顧逸豫早上去先打掃衛生,房子是兩套民宅打通在一起的,總共兩百平米,每天打掃衛生需要兩個小時。顧逸豫很珍惜這個工作機會,所以打掃衛生也是仔仔細細,連麵試那天接待她的趙師父都對她讚賞有加,趙師父是負責開車和公司內部的雜事,小公司也沒有設置行政,一個蘿卜一個坑。另外一個就是女老板說的張工,是非常有經驗的房地產評估師,六十歲,在市房管局剛退休。顧逸豫非常高興有張工在,這樣她可以跟他好好學習。還有一個不常來,聽趙師父說是負責對外跑業務的,女老板也會隨時讓他辦理稅務手續方麵的事情,顧逸豫不知道名字,隻聽說叫小劉。單位暫時沒什麼業務,顧逸豫就利用這段時間瘋狂的看書,在單位、在家裡,顧逸豫的計劃是一次把所有科目都通過,這樣明年的六月就可以拿證了。顧逸豫想到這個就興奮,渾身充滿了鬥誌,也暗自慶幸自己八年後初入職場就這麼幸運。雖然沒有業務,但幾個人相處得非常融洽,張工對於刻苦好學的顧逸豫非常喜歡,經常給顧逸豫講一些過去工作中遇到的案例,顧逸豫都覺得受益匪淺。唯一讓所有人不太愉快的是,工資並沒有正常發放,女老板的理由是目前公司沒有業務,所以隻有50%的工資。趙師父和小劉很有微詞,“我跑業務的油錢到現在都沒有報,原來說得可是好聽!”小劉沒少發出這樣的抱怨。顧逸豫對此從不參與,一是她很感激女老板給她機會,二是她利用這段時間學習,她覺得是自己賺了。三個月後,公司終於等來了業務,是一家民宅要貸款需要做評估,顧逸豫也終於有了現場實地勘查的機會。三個月裡她不停的偷偷做著演練,模擬現場勘查要進行的步驟,可是實地勘測時還是手忙腳亂。張工安慰她:“沒事,馬上還有幾家,你都跑一跑,很快就能上手。”以後的幾周,顧逸豫已經沒有時間在公司,整個人每天都穿梭在不同的客戶家裡或者客戶的公司,評估標的實際情況、土地情況、手繪標的平麵圖、估算標的市場價值至形成最後的房產評估報告,顧逸豫已經可以獨立完成。任飛沒有說錯,顧逸豫的勤奮努力加上學習能力表現是超水平的。東浦區派出所所長辦公室裡,劉愛國坐在辦公椅上眉頭緊鎖,兩隻手握成拳頭,一下一下敲打著麵前桌子上一張A4紙,上麵隻有兩行印刷的楷體字:珊已死,請忘記!隻有六個字,和一個感歎號,劉愛國卻被打到了穀底,心撕得粉碎。八年,終於有了音訊,卻是祈珊的死訊!是真的嗎?這紙上寫的是真的嗎?如果是真的,祈珊是在八年前死的還是剛剛發生?如果是八年前祈珊就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為什麼現在才送出這個信息?如果是剛剛發生那這八年祈珊究竟在哪裡,為什麼不聯係他,連父母都不聯係?寄信人究竟是誰?是祈珊自己嗎?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劉愛國腦子裡充滿著無數問號,這些問題在他的腦子裡碰撞了八年,折磨得他心力交瘁!他顫抖的手碰到旁邊的信封,信封上也隻有三個字:劉愛國,名字依舊是打印上去的。沒有地址沒有郵票,也就是說信不是郵寄的,而是送過來的!劉愛國想到了什麼,馬上衝出辦公室,跑到收發室。收發室的張大爺在收拾著剩餘的信件,準備一會兒送到綜合辦。看著劉愛國急切的跑過來,“大爺,我這封信是誰送過來的?”張大爺被劉愛國問愣了一下,“郵遞員啊,跟這些信件一起。”張大爺指指桌子上已經被摞整齊的報紙和信件,“剛送過來我整理的時候正好你過來,我看到你的名字就直接給你了。”張大爺儘量詳細的跟劉愛國描述了一下,劉愛國的眼神由急切慢慢轉為深邃,他思考著,張大爺看著劉愛國的表情,不知道今天所長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看來這封信很重要,幸虧及時給了所長。“所長——”,劉愛國回過神,眼神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沒事,張大爺,謝謝啊。”他轉回身,心裡當下做了個決定,先不告訴顧逸豫和愛華,包括祈珊的父母,他有一種預感,他在走近事情的本來麵目,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祈珊還活著!也許這個信息就是祈珊送給自己的,她想讓他忘了她,不再找她!這是一種假設,但劉愛國更願意相信這種假設,並且會順著這種假設查下去!他要先去找那個快遞員,看看能不能有什麼發現,信如果是在送的途中被放入了快遞員的包裹,那麼應該是在這附近的某個地點,否則不會這麼準確的跟要給他們的文件放在一起。“所長”,劉愛國邊上樓邊思索著,冷不防肩膀被拍了下,他一回頭,一雙大眼睛在看著他笑,“想什麼,所長?”,是魏娟,剛分來的大學生,聽說是自己考的公務員,劉愛國微微一笑,“沒什麼,正好有些表格你需要填一下,然後自己送到檔案處,抓緊哈!”。魏娟嘴一撇,不知道為什麼,對於她的這個上級領導魏娟就是畏懼不起來,反而像個孩子在他麵前蹦蹦跳跳,搞得劉愛國說也不是不說也尷尬。“所長,我聽到一個傳言”,魏娟神神秘秘的貼近劉愛國,“原來你有個未婚妻。”劉愛國眉頭一皺,對於祈珊的事情所裡的老人都知道,因為當時他已經在籌備婚禮,很多領導同事都祝賀過,還說等著喝喜酒,祈珊失蹤以後,這些年所裡的人都避而不談,他知道是不願意戳他的傷心事,哪知道這個丫頭剛來就這麼沒深沒淺,“魏娟,你個大姑娘穩重點,彆整天蹦蹦噠噠,還有,所裡的工作你剛來需要儘快熟悉,彆成天就知道學彆人八卦!”說完邁開大步就走,不再看背後的魏娟,魏娟看著劉愛國的背影,忽閃著大眼睛,嘟嘟嘴,“有什麼嘛,我都知道了。”
顧逸豫再入職場 “我得……(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