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晚自習的時間飛逝,踩著一路的燈光,徐棉坐上了回家的公交,望著窗外交接不暇的燈牌,霓虹燈也酸澀了眼。
徐棉的頭抵著窗戶,稍稍開著的縫隙吹的頭腦越發清醒。卻還是在不經意間,頭腦裡浮現著今天看見的黎昀的臉。
他好像明白了什麼叫“少年詞賦皆可聽,秀眉白麵風清冷”。
古人的詩詞確實不欺人,而也隻是恰巧遇到了擔得起這句詩的人罷了。
徐棉覺得倘若他是詩人,恐怕也願意為了這個人,傾儘半生的筆墨,寫出少年恣意。
窗外風不絕,少年心事不止。
黎昀坐在家裡的車上,看了眼旁邊說著來接人的卻還帶著筆記本現場辦公的老媽,無奈的歎了口氣。
“是家裡的書房容不下你的筆記本嗎?”
黎母頭都沒抬一下,伸手抵了下鼻梁上的眼鏡架,“不,為了表示一下我對你的關懷。”
黎昀嘴角扯了一下,露出了標誌性的微笑,“謝謝,但這種待遇不應該是小學的我享受的嘛?”
“一視同仁。”黎母笑了,停下了手下的動作著看向他,“為什麼決定搬到公寓裡?”
“離書店近,還沒搬。”黎昀稍微坐正了些,一本正經,“媽,問你個事。”
“請…問?”黎母語氣遲疑,還特地問了一下。在黎昀無語的視線中,她尷尬的笑了“你問吧。”
黎昀問,“還記得以前我小學時候的隔壁鄰居嗎?”
黎母頓了一下,帶著不確定,“以前住京西的時候?”
黎昀嗯了一聲。
“是有一家,姓徐。徐家那小孩就愛纏著你。”黎母笑了聲,像是回憶起了以前的那段時光,“以前就愛追著你屁股後麵跑。”
“但還挺可惜的。”
“可惜什麼?”
黎母停下了正在辦公的動作,身體微微前傾,手支在了交疊的腿上,撐著自己的下巴,緩緩道來。
“我們搬走後不久,他爸爸公司的合作夥伴卷走了所有的資金,欠下了巨額債款。他爸爸不堪重負,跳樓自殺了。”
“隻留下了他的妻子和兒子。”
“連房子也被抵押走了。”
黎昀聲音都輕了,囁嚅了一聲:“是嗎……”
黎母轉頭看向他,“問這個做什麼?”
黎昀卻向後靠著座位,望向了窗外,輕輕地應了一聲,“沒什麼。”
“對了陳叔,以後不需要來接我,我坐車回去。”黎昀對著前麵開車的人說,也沒解釋為什麼。
黎母也沒問為什麼,後來她講了什麼黎昀也沒有聽清,滿腦子都是剛剛她講的。
所以,這些年徐棉是怎麼過來的?可那天打完球在籃球場上看見的徐棉並不是這樣。
不管如何,所有的緣由都無可得知,可帶來的結果卻足以讓人心疼許久。
徐棉到家之後看了眼徐母的臥室,進去給她蓋好被子,在床頭給她放了一杯熱水,以防她夜裡起來口渴。
簡單洗了個澡,頭發還沒擦乾,任憑它滴著水。
坐在椅子上,隨手拿了一本數學習題開始做起來。
該怎麼和老師解釋,其實他的成績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不好。
但轉念又想到了黎昀會幫自己補習,徐棉覺得那就讓李老師對他學習的誤解再深一點吧。
一個人待著的時候,徐棉身上的那種慵懶頹廢的氣質就忍不住的溢了出來,動作也顯漫不經心。就算是寫著數學難題,也漫不經心的像寫著小學算數一樣。
在外麵那副乖巧懂事的外表,在自己一個人獨處的時候被撕的粉碎。
這麼多年,也隻有孫小磊和周諶這兩個人見識過自己的這番模樣,當初孫小磊剛看到他這副模樣的時候也是著實嚇了一跳,周諶的反應還算正常。
孫小磊卻忍著通紅的眼眶,問他:“你把我的朋友藏哪去了?”
那哽咽的語氣像極了自己的老婆被人偷走的情形。
硬生生的觀察了好幾周,最後才和周諶接受了這個現實。
兩人一直賴著他,最後三個人才成為了好朋友。
也是徐棉這十幾年裡,為數不多的好朋友。
徐棉長著一副乖巧的臉,感覺是個很喜歡熱鬨的人。可事實卻與之相反,不僅不乖,也不喜歡熱鬨,更喜歡裝著一副乖巧的樣子與人相處,偏偏是那種陽光又乖巧的樣子更討人喜歡。
真是壞透了。
徐棉這樣和人相處久了,也會覺得這樣的麵具卸不下來了,那就不如一直戴著吧。
好幾次孫小磊和周諶問他,“不累嗎?”
徐棉也總是帶著一張笑臉的反問道,“這樣不好嗎?”聲音說到後麵都輕了許多,“這樣算好的吧,至少不會被欺負了。”
周諶半天沒怎麼說話,孫小磊也垂下了腦袋,眼眶濕潤,聲音帶著輕顫,“對你不好。”
“這不是你。”
徐棉掛在嘴邊的笑容放下來了,半晌沒說話,對我不好?
那又怎樣?我又怎麼會重要呢。
可徐棉沒把這話說出口,怕說出來,孫小磊又要抱著他哭上個幾小時。
哄都哄不好的那種。
挺讓人頭疼的。
晚自習補課提上日程,李老師為了補課的效果果斷給他們安排了旁邊的一間空教室。同學們在教室裡寫作業,黎昀和徐棉在旁邊的教室,私人授課。
或許是不習慣教室裡的過於安靜,徐棉也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