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您這是乾嘛?快起來說話。”
蕭卷卷說完示意竹清把人都扶起來,又道:“張伯,您為縣主府儘心儘責,又幫小柱把竹秀找回來,照理說是個好人,可你為何要騙我說在那鬼莊住了二十多年?”
楊伯也被張老伯弄得不好意思,感覺自己好像在逼他一樣,不滿道:“就是,你何時去的說明白就行,何苦要騙這貴人。”
隻見張老伯淚目淒淒,似是想起什麼,整個人看著都令人心覺愴然。
金旺和張老伯呆的久了,見他流淚,麵露擔憂,又伸手給他擦起眼淚,看著好不乖巧。
爺孫倆這一幕被人看在眼裡,心中無不心疼,楊伯“唉”了一聲,又道:“怕是也有什麼難言之隱罷。”
不管有什麼難言之隱,門口都不是說話的地兒,蕭卷卷見張老伯情緒漸複,蕭卷卷才道:“咱們進去說吧。”
張老伯卻看著楊伯,聲音沙啞道:“這位老兄可有時間聽我說明原委?”
楊伯經營餛飩攤兒,怕老婆子一人忙不過來,有些猶豫。
“楊伯可是有什麼顧慮?”
“顧慮倒是沒有,就是眼看著攤兒上要忙起來,老婆子一人怕是夠嗆應付得來。”
蕭卷卷聞言笑道:“好說,我讓府中廚娘過去幫把手。”
一聽這話,楊伯便沒什麼擔憂了,跟著蕭卷卷等人一起進了縣主府。
他這輩子也沒進過這麼氣派的宅子,跨進去第一步便覺得自己被亮瞎了眼,又想到剛剛那張老漢喚這女娃子縣主,這才明白原來自己進的是縣主府。
他心中不免磋歎,這張老漢帶著孫兒獨居鬼莊這麼些年,臨了倒是來了個好去處,看這衣衫整潔麵容光澤的樣子便知這縣主府上工作輕鬆,好吃好住。
真是同人不同命,他現在與老婆子賣餛飩,還要養活讀書的小兒子和大兒子留下的孫子孫女,全家都在溫飽線上掙紮。
若是當年他們留在鬼莊的話,許也能過上這般好日子罷。
楊伯心中搖頭,算了算了,不能想,留在那也沒個營生,說不定孫子孫女早都餓死了,各人有各福,做人當知足。
窮苦人家總是想的更開一些,心思轉了幾轉便覺得自己的日子也不差,且算是兒孫承歡膝下,若是日後他那二兒子出頭了,他們楊家也能興旺起來,過上好日子。
蕭卷卷將他二人帶至正廳,給讓了座,又讓下人看了茶,金旺興高采烈的站到蕭卷卷身邊,屁股忍不住的小幅度搖晃,張老伯卻是說什麼都不肯入座。
他本想跪訴,蕭卷卷又怎能讓一六旬老人跪在自己麵前?最後實在無法,便讓他站著將事情原委一一道來。
“縣主那會去鬼莊,隻道是聽了犬精傳聞,可知那地方曾鬨過凶案?”
蕭卷卷點點頭:“確是在琴館聽到說書人講起這事,但我當時並未在意,畢竟二十年前的事,許是說書人為了噱頭胡編亂造。”
隻見張老伯淒然道:“非也,二十年前城西確是有此一案。”
說罷他又將說書人說的那案子講了一遍,竟是與說書人所差無幾。
楊伯也附和道:“是、是,不然小老兒我也不必帶著一家搬出來了。那井水是沒人敢喝了,莊子裡吃水甚是麻煩,且總感覺那水井裡時不時就冒出嗚咽哭聲,嚇人的緊。”
蕭卷卷愕然:“我隻道說書人誇張,卻沒想到句句是真,可是這又與張伯您有何關係?”
張老伯竟是又跪下來,痛哭喊道:“那狗肉鋪的老板便是我兒!縣主,我兒是冤枉的!”
蕭卷卷與楊伯均是一驚,張老伯竟是那凶手的父親?
“那金旺......”
金旺不明所以,聽到蕭卷卷的叫他名字,諂媚的叫了兩聲“縣主”。
蕭卷卷看著他笑了笑,以示安慰,又聽張老伯道:“金旺便是老奴的親孫子,當時案子鬨得沸沸揚揚,老奴怕惹人懷疑,便一直說他是一起逃荒的鄰居家的孩子。”
原是這樣,蕭卷卷一聲唏噓,又問:“張伯,你說你兒冤枉,到底為何?”
“回稟縣主,老奴故鄉確是在北豫,挨著北越,當年我大豊屢遭北越侵犯,北豫地區尤為重災區,老奴的兒子與兒媳便南下,來到了東都城,在城西盤了塊地方,開了間狗肉鋪。”
蕭卷卷看了眼楊伯,隻見他點頭:“沒錯,那狗肉鋪確是一對北方人夫婦來城西開的。”
與楊伯確認後,蕭卷卷又問:“既是這樣,又如何與命案扯上關係?”
“我兒夫婦倆開了鋪子,童叟無欺,生意很快便穩定了,便常去信家中,讓我們老兩口也一起搬過去,起初我們怕歲數大了路上折騰不起,但之後兒媳懷了孩子,怕他們生意忙不過來,便動身來了東都,又因狗肉鋪地方小,我們兩口子便在城西另一處租了個房子,剛安定下來兒媳便生產,老奴那老婆子便日日帶著孩子,老奴編些小物件在集市上賣,一家子過得算是寬裕,日子也逐漸變好。”
說到這裡,張老伯頓了頓,又看看楊伯,楊伯忙道:“是是,那狗肉鋪老板娘懷孕了,後生了孩子說是公婆給照看著,當時還說不住一處甚是麻煩,等再賺些錢便換間大點的鋪子,把爹媽孩子都接過來,一家人齊齊整整在一起。”
許是觸及到往事,張老伯眼神又縹緲起來,想到那個踏實能乾的兒子和賢惠勤勞的兒媳,還有當時精靈可愛的小孫子,頓時又是眼前一片模糊。
見他又傷懷,蕭卷卷讓竹清遞了帕子,張老伯這才回神。
“縣主,老奴一家生活的和和美美,日子越過越好,我兒又怎會去作奸犯科,毀了自家大好前程?”
楊伯也呐呐道:“那會莊子裡也都在說,好好的生意不做,怎的非要殺人,張老哥,不瞞你說,當時我們家也沒少議論,尤其是官府又道你家兒子將人肉狗肉混在一起賣,莊子裡誰家沒吃過你家兒子賣的狗肉?那會家家都腸胃翻湧,恨得你們家兒子咬牙切齒。”
張老伯聽聞此言立時怒道:“我兒子沒有殺人,更沒有販賣人肉!”
蕭卷卷:“張伯切莫動氣,繼續說吧。”
張老伯收拾情緒,這次一股腦的說出好多,剛平靜下來的情緒越說越是激動。
“眼看著老奴孫兒就來三歲,兒子和媳婦兒都開始張羅換大鋪子,事逢那年大水,不少狗骨卡在井中,官府讓我兒他們收拾老水井,這事兒便耽誤了,沒成想之後便出了井中殘骸一案,一日晚間老奴與老伴兒送孩子回兒子那,卻見鋪子被貼了封條,兒子兒媳不知所蹤,一問之下才得知,官府說他們殺人販肉,被抓了起來,沒等老奴問出個所以然,第二日他們便在菜市口被斬了頭,老奴與老伴兒帶著小孫子趕到的時候那頭顱已被砍下,老奴的小孫子,就是金旺,看著自己父母的腦袋在地上滾來滾去,之後便發了高燒,等好了的時候便癡傻了。縣主,我兒冤枉、兒媳冤枉、孫兒冤枉,他們都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