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山水畫正麵並無異常,若是要做手腳,隻能在在裱框上下功夫。
陸維將畫卷起,又翻過來,在背麵來回摸索。
二層沒什麼好查的,若是其中有物,必然是在覆背。
覆背若是有東西藏著,即便是一片紙也是一摸就能摸得出。
可陸維摸索了很久,都沒有異常。
他有些頹敗,坐在圓凳上,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幅畫。
難道是他們猜錯了?
可定國侯這般鼓吹這幅畫,定是有古怪的。
蕭卷卷倒沒太思考,她還在那繼續鼓搗,隻是她的著重點並未在畫上。
因為怕摸壞這幅張大家的封筆之作,蕭卷卷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在絲絹隔界上。
比起二層托紙,絲絹更加柔軟也更加厚實,且單獨一層,沒什麼能做手腳的。
可蕭卷卷前後左右研究了一番後,總覺得好像不那麼對勁。
“陸維,你來看,這畫的下方隔界,是不是比其他位置要厚些?”
一聽這話陸維即刻從圓凳上彈起來,在四方隔界上摸索起來。
果不其然,畫下方那一尺半的隔界略微厚實一些,且有些咯咯愣愣。
可那隔界明顯隻是一層絹布,兩人都有些犯難。
此時屋內燭火昏暗,蕭卷卷一直盯著那隔界邊緣處,隻覺得眼睛都要瞎了,卻依舊看不出什麼不妥。
要麼就是這位置的隔界確實隻是絹布厚了些,要麼就是將奧秘藏在此處的人工藝太過精湛,讓人看不出任何不妥。
蕭卷卷銀牙一咬,道:“不若從邊緣處剪了吧。”
陸維也眉頭緊鎖。
他本是想找到東西再把畫作交換回來,卻是沒想到要將此畫裱框破壞才能達到目的。
且就算裱框破壞了,也未必能找到東西。
陸維一時之間無法抉擇,卻見蕭卷卷在竹籃裡翻出燭剪,已然躍躍欲試的要動手了。
“等一下,萬一沒有東西......”
蕭卷卷不如陸維思考的多,卻也有自己的一番道理:“若是沒有東西,你那副也可以以假亂真了。若是有東西,正好找出來,就算定國侯發現畫已被調換,也會以為是探子做的,可他又不能去質問,如此一來水更混了,豈不是更容易動搖他心。”
她這一說倒是提醒了陸維。
以前覺得定國侯荒唐,但現在看來,定國侯的一言一行皆為設計。
例如納的這個寡婦,是為了將女兒嫁給何尚書,為日後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可若直接嫁女,定會引來皇帝懷疑,索性找了個與何尚書有關的寡婦,讓所有人以為他以女換妾,這便無關功利,純屬荒唐。
以此類推,之前他納瑤姨娘,怕也不是什麼喜歡,而是明知她為探子,故意將她放在身邊,反正這東西他存放的好,根本不怕被找到,況且此舉還可以打消皇帝對他的猜忌,甚至讓皇帝覺得,定國侯的一切作為均在他掌握之中。
那麼現在他們講畫作掉了個個,如若他某天發現,也隻會以為是皇帝派來的探子做的,定會將精力全部放在與皇帝的拉扯上。
想到這裡,陸維點點頭,讓蕭卷卷將那絲絹隔界的邊緣剪開。
蕭卷卷剪下來一條小邊,又用手搓了搓,竟發現這條小邊分割為兩條。
這絲絹原來不是單層,竟是極薄的兩層,用特定的膠水粘合在一起的!
蕭卷卷忙用指甲繼續勾調那隔界,隻見兩條薄絹布之間終於露出條細縫。
她又小心翼翼的扯開那細縫,將細縫越扯越大,完全扯開之後,隻見一明黃色絹布黏在底下那層絹布之上。
兩人對視一眼,明黃色,是聖旨!
蕭卷卷小心的將那明黃色的聖旨揭下來,兩人將其放在圓桌上,那上邊寫著的竟真是陸維之前所說的,傳位遺詔!
隻是這傳位遺詔似乎是情急之下所作,並未按正式格式書寫,沒有什麼“奉,天承運”,也沒有什麼“鹹使聞之”,隻表明了他讓尚德大長公主代為宣旨,將皇位傳位與六皇子武睿宏,日期為泰安二十九年,五月初七,正是先皇駕崩的日子!
且遺詔字跡雜亂,應是先皇彌留之時親自書寫,唯玉璽之章印清晰均勻,想必是用了最後一口氣蓋上去的。
“所以先皇壓根沒想傳位給九皇子!?果真是尚德大長公主將皇帝推上皇位的!”
這時陸維幽幽道:“先帝的六皇子和太子一樣,出自先皇後,從小更是由太子親自教導,聰慧過人。先皇先後感情本篤深,後因九皇子他生母麗妃的父親當年牽頭彈劾先皇後家族貲官,自此先皇後本家覆滅,先後對先皇便心生怨懟,導致先皇不喜麗妃,也同樣不喜九皇子,所以大長公主當年提出要照顧九皇子,先帝便將他當個玩意一般的送去定國侯府,給大長公主解悶兒。”
見蕭卷卷目光狐疑,陸維頓了頓,繼續道:“蕭家當年手握兵權,本為太子黨,後太子暴斃,便擁護六皇子繼位,但先皇越是年邁,就越是害怕大權旁落,遲遲不肯下詔,其意不明,約莫大長公主對九皇子有感情,想轉而支持九皇子,所以那陣子與老侯爺成日吵架,最後老侯爺妥協,這才讓九皇子有機可乘。”
蕭卷卷心裡有話,一直沒問,隻靜靜聽著陸維說,最後才問:“你又如何得知這些?”
陸維雖想繼續瞞她,但眼下事已至此,再瞞下去待東窗事發之時恐怕她不會再原諒他,於是呐呐道:“六皇子名武睿宏,他......是我父親。”
這是蕭卷卷沒想到的,她是猜到了陸維所藏為自己身世,卻沒想到他的身世竟然是先帝的孫子,皇帝的侄子,六皇子之子!
她被震驚的連氣都忘了喘,直到陸維發現她麵頰被憋的通紅,才握住她雙肩晃晃,道:“喘氣,彆憋著!”
蕭卷卷重吸一口氣,瞪著眼睛“你”了好幾聲,又聽陸維繼續開口。
“當年奪儲之爭皆因先皇年邁,可他的兒子們正是昌盛之時,恐大權旁落對自己不利,這便勾起了各個兒子的野心,其中便隻有九皇子看似與世無爭,實則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父親當年年歲也不過二十,被其他兄弟們陷害了去涼州出戰東尹,直到先帝駕崩也沒見到他最後一麵。後我父被誤傳戰死,待他拖著傷軀返回的時候,九皇子已然登上皇位。”
“父親與皇位失之交臂,歎息不已,可九皇子已然坐上那個位置,他深知國本不可輕易動搖,事已至此,也就歇了心思,隻是沒想到十幾歲的九皇子當上了皇帝,年紀輕輕卻是要趕儘殺絕。”
蕭卷卷默了默,道:“有沒有可能,是大長公主要對你父親趕儘殺絕的呢?”
陸維搖頭:“他假意善待了我父兩年,那會大長公主已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