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蕭醫生終於脫離了生命危險,轉到了普通病房。大夫說,可以進去探視了。
老沐也已經能說話了。這三天,他什麼也沒再跟我們說,但是一聽到這句話,馬上就去了蕭醫生的病房。
我和小憫跟在他身後,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為什麼還要去。也許……隻是想知道真相吧。
她還是很虛弱,仿佛渾身都是白色的紗布,隻露出了半邊臉。第一次見她,她就是一身白色,當時我還以為她是白衣天使。最後一次見她,也是被白色包圍著,但現在我知道,這種白色隻是為了掩蓋醜陋的傷口。
她喜歡這麼打扮,是真的想用蕭雲錦的身份過另一種人生吧?
看見老沐,她微微動了動,仿佛想要轉過頭,蒼白的雙唇摩擦出了一絲微弱的喘息:
“你來了?”
他走到窗前,點了點頭:
“我都知道了。”
蕭醫生沒問他都知道什麼了。也許,是根本就沒有說話的力氣。
看著她真真實實地躺在病床上,我到現在還是難以相信,她竟然會和男友吳衝串謀,設計殺人滅口。可是她一定沒想到,最後差點死去的是她。
吳衝壓根就沒打算對她手下留情。對他來說,蕭雲瑟活在世上,也是一種威脅。
“他在哪兒?”想著想著,隻覺得一股怒火衝上頭頂,燒得我難以忍受。不等老沐開口,就先問了出來。
“誰?”老沐微微抬起了眉毛,估計怎麼也沒想到我會搶他的話。
“吳衝!還有誰!”
他看了我兩秒,淡淡地說:
“和吳衝沒關係。”
什麼?!
不是他說的……
不對。他什麼也沒說過。
吳衝是小憫的推測。我下意識地瞥了她一眼,發現她也和我一樣震驚。
而蕭醫生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就像整個人浸在雲朵中一般,剩下的半邊臉竟然露出了笑容,仿佛覺得我很可笑。
那一刻,我才真真切切地看清了,她真的不是蕭雲錦。
“你以為是吳衝。”老沐無奈地閉上了眼睛。“那是因為所有人都本能地認為,那幅畫上的凶手一定是男人。但事實上,單從那幅畫來看,根本無法判斷性彆。”
他轉了過來,淡淡地直視著蕭醫生:
“是你掐死了你的雙胞胎。是你殺害了柚柚的父母。也是你造成了這場車禍。從始至終,殺人的隻有你。”
這……怎麼可能?
蕭醫生的嘴唇動了動,露出來的那半邊臉仍然是她的,年輕而美好,聲音卻像是從墳墓的泥土裡傳出來的一樣,枯澀沙啞:
“我為什麼要殺我的雙胞胎?”
老沐沒有絲毫驚訝,冷冷道:
“如果你是蕭雲錦,你確實沒有必要殺你的妹妹,哪怕她給你添再多的麻煩。但你不是蕭雲錦。你是蕭雲瑟。
你告訴我們的有一部分是實話,蕭雲瑟從高中開始就不服管教,與蕭雲錦截然不同。你也確實沒有讀完大學,但你沒告訴我們,你和你姐姐考的是同一所醫科大學。你也有一定的醫學知識。”
說到這裡,他又咳嗽了起來,許久,都無法停止。小憫見狀,緩緩開口道:
“我想……我都明白了。”
蕭醫生無法轉頭,隻能用眼睛尋找她在哪裡,隻聽她斷斷續續地說:
“你嫉妒蕭雲錦,渴望擁有她的生活,在借用了幾次她的身份都沒被發現之後,你就萌生了取代她的想法。何況,你有命案在身,這件事蕭雲錦並不知道。但你發現她已經開始懷疑你犯了法,雖然她是你的親生姐姐,可是如果讓她知道你殺了人,恐怕不會再繼續包庇你。那天晚上,她開車把你帶到那條河邊,就是想找一個隱蔽的地方,和你好好談一談吧。”
蕭醫生什麼也沒說,半邊臉卻忽然有些抽搐,一瞬間,五官扭曲得讓人幾乎認不出來。我想起了柚柚的那幅畫,紅色的楓林,河畔的甲殼蟲,一切突然開始變得立體而真實。
“她不打算再幫你了。所以你殺了她,卻發現對岸有一個小女孩,她看見了一切。她的父母其實並沒有看到,否則一定當場就會報警。但是你的心虛讓你無法安心,隻想著怎麼殺人滅口。他們燒烤完之後就離開了那個地方,而你一路開車跟著他們,直到紅山服務區。”
老沐終於也不咳嗽了,點了點頭:
“連殺兩個人,很容易讓人誤以為凶手是男人。但事實上,柚柚的父親是被偷襲的,也正因為你是一個女人,他沒有任何防備。我想,你可能是借口向他求助,然後再趁他翻找東西的時候下手。能夠一刀刺入後枕部,並且在搏鬥中準確地找到左心室的位置,其實也已經暴露了你在醫學方麵的知識。”
“就算你說的這些有可能……”蕭醫生的唇間又傳來了那個死亡般嘶啞的聲音,聽起來讓人不寒而栗。“那車禍又怎麼解釋?我瘋了嗎,沒有害成你們任何人,最後害的是我自己?”
“因為你生性如此。”老沐無情地說。“你不會經過深思熟慮,去縝密地部署殺人計劃。這麼做確實很冒險,但你習慣了通過孤注一擲來達成你想要的目的。從你和吳衝綁架殺人開始,你的風格便是如此。殺害蕭雲錦,你也沒有考慮太多。在服務區殺死柚柚的父母,也有很大的風險,但你還是這麼做了。僥幸成功了一次,下一次,你就確信你還會成功。”
“等一下……”我這才發現我的嗓子也啞了,聲音跟烏鴉一樣難聽。“不是對麵來的車嗎?那她是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