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才開始考慮,也許這一切真的是葉清瑤曾經說過的話。
小憫說過,這些消息發過來的時機很奇怪,就像在手機上裝了竊聽器一樣。那麼……有沒有一種可能,葉清瑤的手機早就被安裝了這樣一種軟件,能竊聽她所有的通話,也能讀取她的聊天記錄?”
我突然想了起來,她給陸遠打那通電話是2016年,那時她已經在專案組了。如果真的是老沐說的那樣,這種軟件應該能讀取她以前的聊天記錄,但是這通電話的時間說明了……
這件事,應該就是她進入專案組以後開始的。
“如果這些消息確實是她曾經發過的……那就說明,最初的求救信息裡,可能有指向凶手的線索。
我們都以為那天晚上的求救信息隻是為殺人做的鋪墊,可是如果消息不是凶手發送的,就意味著我們錯了。事實上,我們的推理反了。
正是因為有了那天的求救信息,才會有後麵的殺人案。
關於葉清瑤被害案,警方之前推理出了很多種可能,但這些消息的出現說明了一切。如果凶手是胡逸軒,或者任何其他熟人,他們都沒有理由約在那樣一個偏僻的地方見麵。如果她是被公安局內部的人所害,去執行任務時,也不會用社交賬號發送信息,而是會配帶對講機。隻有一個人,如果約她見麵,必須約在這種地點。
那就是正在執行臥底任務的你。”
他冷冷地看了看眼前靠著墓碑癱坐在地上的人:
“是你,親手殺了葉清瑤。”
“為什麼?”墓地沉寂了很久,我還是不能理解。
老沐沒有馬上回答,也許是想讓陸遠來解釋。但是他並沒有開口。
“也許,是因為她愛上了胡逸軒。”
“她明知道我是愛她的。”黑色大衣的領子後,又響起了嘶啞的聲音。“我說過,我這輩子都會愛她。她竟然想和那個人渣結婚!說好了一輩子,就連四年……都不能等嗎?”
我才明白,他的愛早已不是愛,而是變成了一種變態的占有欲。
“但我真的後悔。”他用瘋魔的眼神看著我們,笑得泫然欲泣。“我真的太想她了。哪怕能讓我再跟她說一句,我錯了……哪怕讓我再見她一麵,我願意立刻下地獄去陪她。”
“想明白這一點,順序也就對了。”老沐就像完全沒聽一樣,冷淡無情地說。“求救信息不是他發的,當他發現有人竟然知道葉清瑤那天晚上給他發的消息時,理所當然地認為是有人看到了他們的聊天記錄。所以,他必須滅口。
他不知道是誰,但他很清楚,如果是公安局內部的人,絕不會隱藏這麼重要的證據。所以他隻能推測是葉清瑤曾經認識的人,而她最信任的人,就是賀潔和胡逸軒。殺郝敬民,隻是為了掩人耳目,製造鬼魂複仇的假象。”
其實像他這麼有經驗的刑警,應該知道鬼魂複仇這種事騙不了誰吧。一心製造這樣的假象,也許他最想騙的是他自己。
“你說得都對。”沒有想到,這次他開口,竟然承認了罪行。“那天晚上,是我把她約到了那個胡同。消息是她發給我的。但是……沒有最後那條。”
就是說,沒有那句救救我。
其實這不難理解吧。發到他手機上的那幾條消息也不是來自同一個時間。無論是誰做的,那個人一定覺得加上這樣一句話,才會達到他想要的效果。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是誰發的。”他的聲音漸漸顫抖了起來。“你能不能替我查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坐了起來,一隻手扶著旁邊的墓碑,前傾的身體搖搖欲墜:
“算我求你了。”
老沐還沒來得及回答,寂靜的墓地忽然響起了鼓掌的聲音,仿佛是誰慢慢拍了幾下手。這種拍手的方式……很熟悉。
“恭喜你,天才少年。”蘇先生從一棵樹後麵轉了出來,一揮手,幾個警察紛紛從不遠處跑了過來,大喊:
“不許動!”
他們一直都在?!
也是。不然那家夥怎麼過來的,他又不會開車。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卻看見蘇先生也正在打量他渾身上下的泥土,說:
“下次不用跳車。直接說你要去哪兒,不想讓人幫忙,我自然不會幫你。”
“他可能隻想讓我一個人來。”老沐辯解道。“如果人太多,我怕他傷害小憫。”
看來……他們應該已經發現了邵警官。
上車之後,他們又來做筆錄,給老沐的左胳膊簡單地做了一下包紮,不過還好已經不流血了。過了將近兩個小時,才允許我們回學校。
陸遠被他們帶走了。可是葉清瑤社交賬號的謎團仍然沒有解開,剛才他們去了胡逸軒的彆墅,也空無一人。
車一開起來,那家夥就按下了車窗,冷風吹得我在旁邊都睜不開眼睛,不知道他是怎麼忍受的。
“乾嗎開窗戶?!”
他肘著車門,閉目吹著秋夜的寒風:
“不想睡覺了。”
“你是不是有病!關上,再吹感冒了!”
他關上了車窗。
到學校還得有一個多小時,已經後半夜兩點了,不想睡覺才不對勁呢。其實開始我也不太想在車上睡,何況有這麼多人。但是開著開著,外麵一片漆黑,車軲轆輕微的顛簸就像催眠曲一樣,最後真的熬不住了。
醒來的時候,就發現……我好像不小心靠在了誰的肩膀上。還有人靠著我的頭,很沉,好像還在熟睡。
黑暗中隱隱看到他左臂纏著紗布,見鬼,我就知道是他。都是因為楊老師,非得來接我們,五個人坐在車上,我們倆就隻好擠到了一起。
我也不敢動,可是不動……又很尷尬。睡著了也就罷了,都醒了,還這樣……實在有點不太好。
要是讓我爸看見,我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這家夥也真是的,怎麼還不醒。
車已經開到了學校大門,再過一會兒,楊老師肯定就要叫我們了。
我一咬牙,戳了戳他胳膊。戳了半天,他才抬起了頭。
“怎麼了?”他還稀裡糊塗地問了一句,然後才反應過來。
我從沒見過他這麼驚慌,剛想道歉,就被他搶占了先機。
“對不起。”他的臉在燈光下紅一陣白一陣,看得我都有點想笑。“我……我不是故意的。”
其實……明明是我先靠在他身上的。不過既然他願意道歉,那就順著台階下吧。
“沒事。”
也還好是他。至少……他不是那種占便宜的人。
“彆生氣。”他低聲說。
“沒關係。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其實說服他,也是為了說服我自己。“我們是朋友嘛。”
也不隻是朋友。好歹我們是同生共死的搭檔。
所以這點事……也不算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