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抵達(改了個小設定)……(2 / 2)

盯住傳來灼熱感的指尖,我歎了口氣,屈膝抱住下巴抵在膝蓋,一動不動凝視法醫離去的背影。

估計也尋不到半點骨灰,早便料到這情況,我反而鬆口氣,任由吊車將黑魆魆的殘骸脫離。

“奇怪。”

現場有取證的警察,正翻來覆去打量身份證,時不時在攜帶的筆記本上敲擊,眉頭越皺越緊。

“死者的名字下有份解除收養關係的申請,我看看能不能聯係──怎麼同意了?”似乎無法理解,警察微抬帽簷,食指抵住唇邊沉思:“審批那邊有這麼快?”

一旁的女警也給了我解答:“上頭施壓,戶籍科那邊加班加點通過的,彆提了催得可緊,生怕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煩。”

聽聞,我一愣。

縱使明白最後半句說的不是我,可在這種時候未免多想,至於我的存在究竟是不是麻煩──

樹間陽光落下,窺見一絲天光,照得我皮膚生疼,如過街老鼠倉皇失措、狼狽逃竄。

可我能逃去哪裡?

生前躲在故霈桉家裡的角落,死後躲在這棵開得妖冶花樹,等在人世間的七天過去,我又會變成什麼……

“等等,先彆用這個號碼。”再次撥打電話時,女警發現異樣,我心生好奇,忍住刺目陽光,緩緩從樹下走到太陽底。

“為啥?”

其中一人隨口說了句,緊接著反應過來,轉而連上本地警局座機號。

“我懷疑,”女警頓住,怕是驚擾到其他,壓低聲音開口,“號碼被拉黑了。”

“……不是監護人關係嗎?”

“所以怕訛人啊。”

民警不解,目光再次落在手邊身份證。青年正安靜注視鏡頭,蒼白膚色襯得黑眼睛更亮,眼底卻有讀不懂的憂傷。

即便是他,也得從心底承認,這是位了不得的漂亮孩子,卻在十九歲這年遭受意外,他沒有家長了,這個世界就剩他孤零零一個人。

──不要難過。

常年的謹慎使我能瞬間讀懂民警心中所想,可卻無法安慰唯一為我的死感到憂傷的陌生人。

我忍住酸澀,耳畔傳來電話的等待音,就當認為故霈桉不會接聽時,細微空頓傳來,緊接著是一聲低沉的男音傳來。

“您是?”

不是故霈桉,是端木舒。

我笑了。

心中騰起惡毒念頭。

都瞞著,誰也不要說,我想看故霈桉得知我死,他那張被媒體譽為天神的臉,究竟會不會流露出難過?

“您好,我們是市公安局,請問您是故霈桉故先生嗎?”

我湊上前,距離近到都能鑽進電話,卻也聽不到對麵回複,又過了幾秒後。

“他在忙,出什麼事了麼?”

“是這樣的……”

顯然民警也沒遇到這樣情況,猶豫片刻說出全部,以麻煩您來認領遺物一句,對已是死寂的聽筒當結束語。

哪裡還有什麼遺物,我整個人都被燒成灰了吧。

我晃晃悠悠回到樹下,本以為還能聽到故霈桉驚慌失措的聲音,結果卻是端木舒接的電話。

他們倆一整晚都在我家,不,在故霈桉家裡。沒了礙眼的養子,總算能獨享二人世界,結果又聽到這麼晦氣的信息。

我死了,沒人會記得,也沒人覺得惋惜。

“他們說立馬趕過來。”

我眨眨眼,手指不小心蹭到旁人胳膊,民警一個哆嗦:“哪來的風?”

等待的時間漫長,心中騰起些許乏味,樹蔭完全遮不住我的身形,故霈桉還沒有來。

趁著這空隙,我開始研究現在的身體。經過幾次實驗,發現不能觸碰有生命的東西,遇陽光則產生燒灼感。

適合躲在暗處,然後再一個人死。

沒由得,我控製不住笑出了聲,生怕驚擾那些警察又慌忙捂住嘴,目光落在他們的臉上。

幸好,沒有出現不耐煩的神情。

在我剛上初中那會,總喜歡發出奇怪動靜來吸引故霈桉的注意,一開始他還會看幾眼,後來直接無視。

現在我死了,也不會吵到他。

說不定故霈桉會開心。

又是漫長等待,視野總算出現不同方向來的車影,那些警察顯然也鬆了口氣,示意那輛城市越野停在防護線外。

底盤高,四驅頂配,狂野不屈的外貌,安全性能也不是我那輛二手皮卡所能比擬。

是故霈桉買給端木舒的越野,相比之下,我那輛燒得僅剩框架的二手車,看起來格外憋屈與萎縮。

我靜靜站在樹下,那輛越野車一直停留在原地,久久也不見人下來。

看來,他連我最後一麵都不肯見。

又說不定帶著戀人坐在車上,對著麵前這團破銅廢鐵大笑特笑,為甩開我這燙手山芋而開懷。

無論任何情況,他見不到我,也不會礙了他的眼。

我已經死了。